雪路浪游[重生](48)
之前她放心不□□弱多病的窦洋, 所以再忙也会抽出时间,回到京市的家里陪儿子。
这段时间窦洋在燕大住宿, 她也便不常回来。
而窦父这两年在国外开拓事业, 一年到头难得出现,往常只出现在佣人们的讨论声里。
容念被接到这里来以后,只在过年时见到过窦父一次。
这次家宴就要见第二次了, 容念听管家提起, 窦父是周日一早的飞机抵达京市。
家庭医生、管家和容念住在一起,都在东边的洋房,但容念住在最楼上。
他靠在窗边可以望见远处别致的阁楼,那里住着窦家老太太。
老爷子走得很早, 老太太这些年深居简出, 容念和她住在同一片地方, 但没有见到过对方。
上辈子容念是见过的, 那时窦洋已经在抢救室,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
自己失血过多奄奄一息,视线已经很模糊。
老太太来过容念这里,这个年长者自称虔诚信佛,用怜悯的目光看他:“走到今天这步,全都是你自己的因果,我们家不是这么好进的,也不是那么好离开。”
她在家族和公司里德高望重,即便这些年将权力放给了窦父和方悦秋,分量地位也还是在的。
平时她不怎么插手管事,可不代表消息闭塞,阁楼里常有人去做工作汇报。
如果容念猜得没错,老太太肯定已经听说了贺律师与窦家不再合作。
他眼神沉沉地看着阁楼,过了会,短促地笑了声。
确实全都是因果。
自己不是这么好来的,也不是那么好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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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前,方悦秋这段时间同样摆过家宴,办得铺张高调极尽奢靡,有许多生意伙伴应约来捧场,她也贴心地喊上了容念。
但容念已经出国读书,隔山隔海不方便特意回来,于是推拒了方悦秋的好意。
在他印象里,那次祁封没有收到邀请,不仅如此,窦家几乎所有的聚会,祁封常常缺席其中,偶尔才会露一次面。
而现在事情发展被容念打乱,方悦秋向祁封发了请帖,并且宴会的规模变成家族小聚。
尽管招待的客人不多,佣人们依旧为此忙上忙下。
别墅内的软装全部换过一遍,从沙发布艺到鲜花摆设,配色和质感都与秋天合衬。
天气下着雨,容念窝在卧室的沙发里,懒洋洋地看着窗外天色。
“你的衣服晒干了,可还在阳台上占地方。”贺疏星打电话来通知。
容念道:“噢噢,你洗好衣服没地方挂,帮我把衣服塞回柜子里了吗?”
贺疏星的边界感很强,没有打开容念的柜子,觉得这种区域太私人了,即便被允许打开也不该触碰。
他道:“放在你桌上。”
容念道了声谢,说:“难得有人在雨天的周末赶着洗衣服晾出去,有点挑战我的常识,贺哥你是不是没做过家务?”
贺疏星确实不擅长这方面,妈妈走后,家里常年有住家保姆陪着自己。
刚才他把容念的衣服放到桌上,几件短袖笨拙得反复迭了五六次。
“没事干。”贺疏星解释,“最近还要下雨,不想堆脏衣服在寝室里。”
“其实你直接讲怕我衣服被淋湿,帮忙收了起来,我也不会觉得你操心太多。”容念道。
贺疏星:“。”
手机对面陷入了沉默,容念却没收敛。
他评价:“你是不是不太懂照顾人啊?”
这句话被班上任何一个同学听去,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平时贺疏星高高在上,疏离与冷淡并非装腔作势,也不属于社交恐惧,全然出自于不食烟火的本性。
这样的男生岂止是不太懂照顾人,应该是不会留神任何人。
至于贺疏星,当然打死不承认自己会做这种事:“我对当爹当妈没什么兴趣。”
“首先最重要的一点,给予别人关心,应该要积极取得响应,那种收获会让人很高兴。”
容念自顾自解释着,道:“你大大方方承认,失去可能是一个心理包袱,但肯定能拥有一天的快乐。”
这对于别人来说大概很简单,于贺疏星而言,着实有点强人所难。
他的家庭关系很僵,父子双方不善表达感情,而且各自都爱一意孤行。
同为个性强烈又别扭的脾气,被亲情的纽带系在一起,自从失去了贺母的调和,两人的矛盾随着年月增长而越来深。
与此相伴相随的是,贺疏星的性格越来越沉闷。
他本就孤僻寡言,再加上强硬、严肃又难以沟通的亲人,长年累月更加闭塞心扉。
要他坦白说一句“我关心你”,他大概要纠结着酝酿到下辈子。
并且,贺疏星对容念说的能拥有快乐持质疑态度。
光是想象下场面,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觉得讲不出这种话,做不出这种事?唔,可以理解。”容念道。
他好奇地问:“上一个和你差不多的,是海螺姑娘还是美人鱼来着?我不怎么看童话故事,忘得差不多了。”
贺疏星:“……”
容念嘴甜道:“不承认也没事,反正在我这里,我都会说谢谢小贺哥哥!”
这句话不夹带任何意图,没有利用,也不是捉弄或逗趣。
他纯粹是觉得贺疏星这样子,会因此缺失不少本该有的东西。
明明心思细腻还会为别人着想,这个人却总是摆出冷冰冰的样子,之前梁云复想为补习英语的事情道谢,碍着贺疏星的冰冷神色愣是没敢再叨扰。
那个时候,梁云复畏手畏脚地问容念,自己是不是很吵?贺哥是不是不需要别人感谢他?
不需要和没得到是两码事,无论贺疏星是否在意,容念想把自己的响应传递到。
他说完,问:“真的没有变开心吗?”
贺疏星沉默良久,鲜少地没有敷衍过去。
电话那段,清清冷冷的声音认可道:“不,你说得蛮有道理。”
于是容念转念一想,在结束通话后,给梁云复拨了一通。
他委婉地向梁云复表示,贺疏星并不是一块冷冰冰的石头,也需要人际关系上的温暖。
梁云复这次摸底考全靠贺疏星拉扯,听完没有任何迟疑,打算前去拜谢恩人。
然而十五分钟后,他灰头土脸地回电。
“去了你们寝室敲门,贺哥让我不要没事找事。”梁云复生无可恋,“不过我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容念道:“什么?”
梁云复嘻嘻哈哈地坏笑:“我以为他十指不沾阳春水,没想到私底下还蛮人i妻的。”
容念心想,你最好不是在我们寝室门口大声说的这句话,否则用这种词语形容贺疏星,算是没事找揍。
“小容啊,你被嫌弃了。”梁云复意味深长道。
容念请教:“小容做错了什么呢?”
梁云复道:“你衣服在桌上迭得软趴趴的,我就多看了几眼,然后贺哥就问我是不是迭得很丑。”
容念:“。”
“我说当然啊,没想到容念手挺笨,好好的衣料搞得这么丑!”梁云复道。
容念:“……”
梁云复洋洋得意:“他让我帮你收拾一下,居家能手终于有了发挥的舞台,把你衣服迭成了玫瑰的样子。”
他觉得自己在贺疏星这里,形象拔高了大截。
但容念认为,贺疏星不会再让梁云复踏入他们寝室一步了。
他俩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会,梁云复得知容念目前在窦家,要被方悦秋带着去家庭聚餐,不由大吃一惊。
“怪不得窦洋嫉妒你,人家确实是把你当自家人了。”梁云复道,“如果我爸妈这么做,我肯定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主动退出竞争继承权。”
他言语有夸张的成分,不过在外人眼里,方悦秋待容念的确好得不象话。
容念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谈天的间隙里,陆岁京发来消息,问他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