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证法医6尘封卷宗(78)
“好,等你出报告。”
摁断通讯,林冬悠悠释出口气。既然有窒息死亡的可能性,那么说明他的直觉也有可能再一次应验。回想那天与“李希涟”见面时,对方从一开始的紧张到听说警方是来调查抢劫案后放松的过程,他觉着,那女人心里的鬼,可能不单单是夺走了真正的李希涟身份那么简单。
回到问询室,俞梅正在向文英杰讲述自己知道的“方明月”的过往经历。她说,认识方明月的时候,这女人活得跟个鬼一样,昼伏夜出,也不工作,仅靠着之前做小姐存下的一点点积蓄生活。接触多了,方明月慢慢打开了心扉,说自己以前差点上大学,后来是因为养父母不肯出学费,只好放弃上学到外面打工过活。一开始还对未来充满希望,可没学历没技术的事实让她很快就吃足了苦头,二十岁那年,她被同住的小姐妹介绍去夜场做服务员。在那里,她遇到了一个风度翩翩、贴心又温柔的男人,从小缺爱的她很快就被男人的花言巧语迷得晕头转向,认为此人便是自己的命定之人,搬出群租房和男人同居去了。
后面的事情,不用俞梅说,林冬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吃夜场饭的男人有几个良善之辈?找女人的最终目的无非是将其吃干抹净。事实正是如此,那男的吃喝嫖赌无不沾染,没钱了就问方明月要,不给就拳脚相加。方明月无人可依靠,回去找养父母,那边根本不肯收留她,无处落足,只能日复一日地被男人剥削。后来男人赌输了钱,把她抵给了债主当利息,事后还威胁她,敢报警就弄死她。她被从内而外的摧毁了,最终走上了出卖皮肉的道路。
再后来,男人死了,死于艾滋病。她知道自己逃不过被感染的命运,但一直拖着没去检查,直到因卖/淫被抓,查出HIV阳性。一开始她拒绝吃药拒绝治疗,认为自己这条烂命就该早死早托生,是俞梅天天苦口婆心地劝她,追着打电话催她去领药。这让她感到终于有人不求回报的关心自己了,于是重新振作起来,按时服药积极治疗。
“她之前跟我一起做过段时间义工,后来觉着,还是得学门手艺挣点钱,人生毕竟还漫长。”俞梅边说边抹去眼角的湿意,“她想学视频剪辑,但是没钱,问养父母要,那边也不给……我帮她在病友圈子里筹了三千块钱,就六月份的事情,后来忙忙叨叨的也一直没联系她,真的,可能我多打一个电话,她也不至于……唉……”
“不是您的错,千万别自责。”
递上面巾纸,林冬拿出手机:“稍等,我接个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何兰的声音:“林队,李希涟和她妈到了。”
TBC
第67章
接待李希涟和那位“痛失爱女”的母亲时,林冬并没有像以往对待死者家属那样委婉,而是直截了当地通知她们“我们发现了一具尸体,像是方明月,现在需要你们的DNA做尸源确认”。话音未落,李希涟的表情瞬间僵硬,而那位按道理说应该哭泣或者至少表现出悲伤的“亲妈”,面如死灰却连半滴眼泪也挤不出来。
——你们哪怕装一装呢?
林冬无声审视。
紧紧握着“养母”颤抖的手,李希涟艰难挤出声音:“她……她怎么……怎么死的?”
“目前还在调查中,请先配合法医工作。”
说着,林冬错身让开位置给分局齐法医进行检样提取工作。提完当妈的,齐法医拆出根新的拭子,示意李希涟张嘴。李希涟见状顿时瞪大了眼:“为什么还要我的?”
齐法医顿住手,转头看向林冬。他不了解这里面的弯弯绕,只是按要求行事。常规要求检样是采父母或者子女的,没有父母子女才会采兄弟姐妹的做对比。
林冬义正词严的:“多一份检样,多一份保障。”
闻言齐法医视线微移——多检测一份就得多花一份耗材,大到测序仪小到拭子,都是走我们单位的预算,不是你们悬案组出钱,随便使是吧?
而李希涟明显激动了起来:“你们通知我妈,让我妈来配合调查,我是陪我妈来的,没有正式的法律文件,我不会留DNA在你们这,就算警察也无权侵犯公民的个人隐私!”
“你急什么?”林冬轻巧质疑,“只是做个尸源确认,干嘛这么介意?”
李希涟面色涨红,气得人直哆嗦:“对你们干警察的来说,这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但对我来说不是,我当然介意!”
“哦,那你要那么介意,就不提了。”林冬抬胳膊肘碰了下齐法医,半开玩笑的:“齐老师,不好意思,浪费你一根拭子。”
“八毛八啊,记你账上了。”
齐法医撂下话,端起检样转头走人——对,就这么小气,别当自己家似的,想怎么浪费就怎么浪费。
被同僚当着外人撅了面子,林冬丝毫不觉尴尬,相反,看着眼前有些气急败坏的李希涟,他越来越相信自己的判断——李希涟不肯留DNA,不是在乎会不会被揭穿身份,毕竟妈妈的都留了,而是怕自己遗留在案发现场的DNA被警方比对上。现在史玉光的人正在排查周边监控,他相信,这个在自己面前装腔作势的女人,一定出现在某个监控摄头里过。既然人已经送上门,那就别放她走了,也许嫌疑人供词比尸检报告出得要快。再说,来来回回走访提人也得花油钱不是?
手中攥着答案,他并不着急亮牌,而是用关切地语气询问年长的女人:“阿姨,您是不是累了?要不找个地方让您休息一会,我跟李老师单独聊聊。”
“不去,我不休息,我想回家……回家……”养母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同时紧紧抓着“养女”的手,“我有心脏病,有高血压,我不能……不能受刺激……”
“我知道,上次去您家里走访的时候,您说过。”林冬摆出职业假笑,“所以我希望和李老师单独聊聊,因为我们在调查死者通讯记录的时候,发现了她的电话号码,我想,也许她早就知道您亲生女儿的一些事了,只是……不好当着您的面说。”
刻意将“亲生女儿”四个字咬上重音,林冬说话的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李希涟的表情。果然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了,眼神也愈加游移,结合之前的反应,活脱脱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养母的表情则是诧异了起来,她转头看向“养女”,眼中满是质疑。随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她又转向林冬,斩钉截铁的:“警官,死的不是我女儿,是我姐姐的女儿,当年是我让明月顶替李希涟入学的,你们要抓,抓我就是。”
“妈!”身份被揭穿,李希涟当场急了,蹭一下从椅子上窜了起来,“你别说了!”
当妈的眼眶都红了:“现在是警察怀疑你杀人了!傻丫头!这种时候还瞒什么!?妈有错!妈去坐牢!跟你没关系!”
“不是,妈,你怎么——唉!”
眼瞅着李希涟——哦不,现在该叫她方明月了——急得直跺脚,当妈的在一旁表演苦情戏,哭哭啼啼,林冬抱臂向后靠去,稳稳当当扔下枚“重磅炸/弹”:“诶,你们知道么,李希涟感染了HIV。”
“——”
空气瞬间凝固,跺脚的不跺了,哭哭啼啼的也没声了。可仅仅几秒钟后,方明月就像疯了一样,撸袖子胡撸胳膊,反反复复地检查自己的小臂,同时嘴里近乎神经质地叨叨着:“她没抓破——没抓破——没有出血——没有——”
看见了吧,林冬心说,不打自招。刚听祈铭提到死者出现了玫瑰齿,他立刻想到案发现场那不足十五平米的地板上突兀地扔着个枕头,被尸水浸泡过,斑驳的枕套上满是霉斑,不断有苍蝇往上落。所以,李希涟是被捂死的。即便是垂死之人,被人用枕头捂脸多少还得挣扎一番,更何况李希涟当时的身体状况算不上衰弱,窒息的过程中抓几把凶手还是很有可能的。另外就冲刚才方明月那个不乐意提取DNA的劲儿,当时肯定没少被李希涟抓,瞧瞧,胳膊上现在还有星星点点的淤血没褪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