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证法医6尘封卷宗(130)
总的来说,龙山派出所是个养老的好地方,钱多事儿少离家近至少占两条。有八卦称,陈飞以前当众说过要给赵平生守坟,那肯定是要来龙山派出所——派出所对面便是烈士陵园。好在老赵同志吉人天相,没成烈士,不然陈飞真来这地界,死人都能让他嚯嚯起来。
提到守坟,吴天感慨道:“龙山派出所的现任所长关所还真就是来守坟的,我们缉毒的跟这埋了好几个,他说,离着近,方便时常看看老战友们。”
唐喆学认识的那位所长不姓关,遂好奇道:“关所以前是缉毒处的?”
“他以前是我们副处长。”吴天反应了一下,“哦对,关栎下来时你还没进局里,林队知道他哈。”
“恩,见过。”
林冬忙着低头回消息,听到吴天点名自己,随口应了一句。印象中关栎是因为决策失误下来的,虽然造成的后果不是很严重,但也和当年的他一样,背处分、降级换岗。话说回来,当时要不是方岳坤力保他,他最终的去处也将是龙山派出所。说犯了错抹到墓区派出所并非玩笑话,在这里工作的同僚们,无一例外都有不愿提及的过去。所以他经常和后辈们讲的一句话就是“我们干的是一份不能犯错的职业”,只要犯了错,轻则背处分降级换岗,重则脱警服回家甚至锒铛入狱。
到地方和关栎打上照面,唐喆学感觉对方说话有点冲,上来就是:“庄羽给我打过电话了,你们确定犯罪团伙就在我们这?”
“所以要和您了解一下情况,不能只听嫌疑人的一面之词。”
面对质疑,林冬平和以待。他理解关栎的态度,犯错被处罚过的人会格外敏感,不管辖区内出什么大事小情,第一反应便是自己需不需要担责。刚进市局那会他和关栎打过几次照面,虽无深交但直觉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相反,比起庄羽那样让其他部门恨得牙痒痒的二把手,关栎当副处长时还挺得人心的,和重案的都能一桌喝酒。
见气氛有点僵,吴天掏出烟分给关栎一支,笑呵呵的:“老关,没其他意思,那地方山林茂密,无人机都拍不清楚,甭管出多大的案子也跟你没关系。”
关栎犹豫了两秒,接过吴天递来的烟,顺着对方给的台阶道:“大吴,你从窗户往外看看,就这地方,龙山连着千华山,走一圈下来得三天,我们不可能知道每一块石头下面埋着什么。”
“是,所以得摸过去近距离看看。”吴天回手又给林冬和唐喆学递烟,看林冬自己掏出烟来便收回手。
——悬案的家教真好,这要搁罗家楠,绝对的不蹭白不蹭。
又听关栎问:“具体位置?”
“以前红星林场的仓库和宿舍区。”
关栎顿住搓打火机的手,稍稍皱了下眉:“那一片儿是红星村委会在管理,之前倒是有提交个备案,说搞什么生态农家乐,可我看一年多了也没什么大动静。”
吴天给了他一个不可置否的表情。正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林子深了很有可能藏着无人知晓的秘密。刚开车过来的时候绕了一趟木材厂那边的位置,只能说,不愧是伐木的好地段,林深树密,绕一圈都没找到条能上去的路。根据鲍志刚交代,像他这样打工的“马仔”,到地方之后需要给上面的人打电话,然后上面会有人骑摩托车下来接,穿过墓园才能到达目的地。仓库外有三道“门禁”,每进一道都需要通过身份识别。
“孙兴茂这人,您接触过么?”林冬问。
关栎摇摇头,随后又想起什么,起身到档案柜前翻找,抽出一蓝色的文件夹,翻了几页,递给林冬:“人我没接触过,但名字我记得,他销户了,说是入了外籍。”
“对,他是持泰国护照入的境。” 林冬点头确认,同时暗暗佩服了一下对方的记忆力。
干缉毒出身的,最听不得金三角那片的国家。关栎的眉头倏地拧紧:“这孙子在我地界上贩毒?”
唐喆学补充道:“准确地说,是搞吸毒加色情直播。”
话音未落,就看关栎的眼中燃起斗志,但也只是两三秒的工夫,那团昂然的火焰又暗淡了下去。也许是想到伤心之事了,他觉着,缉毒警的本能还在,只是被现实磨平了棱角。能干到缉毒处二把手的,绝非平庸之辈,关栎也才四十出头的年纪,却只能在这里陪死人唠嗑,想必心中埋着诸多的不甘与委屈。
这让他不禁想起过去的林冬,也是如此。苦难并不能成就任何人,而是不得不经历,只有没被命运完全打倒的人,才能立着走到最后。
房间里沉寂了半支烟的工夫,关栎说:“我在这片儿脸儿熟,不适合带你们上去,这样,我给你们找一个烈士陵园的清洁工,老潘,他年轻的时候是护林员,对龙山很熟悉,让他带你们上去摸摸情况。”
“行,那就现在出发吧。”
林冬立刻站起身。办案子,就得分秒必争。关栎见状也不耽搁,抄起座机听筒打去陵园办公室,点名让老潘过来协助工作。老潘不光干过护林员,还当过民兵,有一定的侦查经验,比起所里的老胳膊老腿们,更适合带他们去摸排目标情况。
按照关栎的指示,老潘从陵园出来上了林冬的“霸天虎”。初见老潘,唐喆学都有点怀疑这老爷子能不能爬得动山路。快七十了,弓着个背,瘦得一攥一把骨头。可等下了车开始爬山,他又发现自己实在是浅薄——进山之后的老潘灵活得像只猴子,攀爬起来那叫一个溜索,有的地方得他和林冬吴天互相拽着才能上去,人家老潘扒着石头一窜就不见了人影。
路上听老潘说自己为了护林一辈子没结过婚,唐喆学不免心虚了一瞬。昨儿半夜林冬也不听见什么八卦了,莫名兴奋,拽着他摸黑钻了把审讯室。热情过了头,搞得他早晨回去遛吉吉的时候得被狗拖着走,现在爬个山腿都有点抖。
要么皇帝大都死的早呢,灯枯油竭呗。
摩托车开十分钟的距离,四个人爬山爬了一个多小时还没到。主要不能走大路,只能绕小路,在唐喆学看来老潘带的那都不叫路,撑死了是条兽道。走着走着老潘突然一伸手拦住了他们,说听见野猪的动静了,让大家等会再走,避免和野猪撞个正着。
没想到,一听有野猪,吴天出溜一下窜树上去了,那反应比唐喆学看见蜘蛛还快。以前只在电视里见过野猪,丝毫不感觉有任何威胁,直到去年去云南办案,在山上与野猪狭路相逢,近五百斤的体格子和轮胎大的脑袋着实令他震撼。据他形容,当时野猪就拦在路中间,挡着他们的车,死活轰不走。因担心追丢前面跟梢的毒贩,车上的人一着急,鸣枪恫吓。这下算捅了马蜂窝了,野猪耳朵一立,背鬃乍起,嘶吼着碾压而来,活似一辆坦克。吓得司机赶紧落锁,拼命喊其他人升车窗系安全带。
吴天在副驾,眼瞅着野猪“哐”的撞保险杠上,车猛地一晃,车前盖瞬间翘起。撞一下还不解气,野猪又绕到旁边撞车门,反复撞击,似乎是打定主意他们连人带车撞下盘山公路。后面野猪可能撞累了,终于走了。等野猪消失在山林中他们才敢下车检查,发现车体变形、后窗破碎、保险杠被撞凹进去一块、獠牙在车门上捅了六个大窟窿。整个过程也就持续一分钟不到,却是比抓捕亡命毒贩更惊心动魄,给车上几个豹肝虎胆的缉毒警吓出人均一身冷汗——这玩意,真特么惹不起。
听了吴天的“悲惨经历”,老潘现场教学:“一猪二熊三老虎,这是野外排名前三的威胁,野猪是最可怕的,另外两个你开枪还有可能吓走,野猪是你越招它,它越跟你玩命,而且这玩意皮糙肉厚,颅骨厚实,小手枪根本打不穿,只要你一枪干不死它,死的准是你,跑没用,野猪腿脚比人快多了,爬树也没多大用,野猪连拱带撞,能将树连根拔起,诶,吴警官,你下来吧,野猪已经走了。”
搭把手接吴天从树上跳下来,唐喆学憋着笑问:“那在野外遇见野猪,赤手空拳的情况下,如何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