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证法医6尘封卷宗(139)
算算时间,洪也感慨道:“这案子在您心头都压了快二十年了。”
“那可不,几乎贯穿我整个职业生涯。”
秦骁是真喜欢听新徒弟说话,句句都能说到心坎上。以他所见,绝大部分人都只考虑自己的感受,交谈时能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并说出对方的心声,说明这孩子天生就是干警察的料。有这本事傍身,将来审人的时候绝对一审一个准。就像贾迎春,虽然现在叽叽歪歪婆婆妈妈,甚至大多数时候不近人情,但大家似乎都忘记了,人家最早是干预审的,凭着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过人本事,从县公安局一路高歌猛进到省厅刑侦总队。
那个“劳动最光荣”的大茶缸子是贾迎春第一次受到嘉奖时的奖品,宝贝得如同自己的命根子,这么多年了,还一直端在手中。秦骁犹记当年自己刚进部门时,被邦臣他们几个师兄指使恶作剧,用油性笔在师父的大茶缸子上画小人,后“东窗事发”,贾迎春罚他们扛了整整一周全办公楼的桶装水。只可惜时移世易,往日的荣光业已消逝,大概鲜少有人还记得当年那个身高不足一米七,却能站在领奖台上傲视众人的一等功臣。曾经他以自己能跟随这样的人而感到骄傲,以为师父无所不能,可现实却将滤镜击得粉碎。他确实恨过贾迎春,恨对方只顾明哲保身,恨对方的薄情寡义。可刚看贾迎春路过悬案组办公室时那微弓的身影,忽然又有些感慨——老了,真的老了,风采不复当年,肩头已无力担起千钧重压。
自己也老了,从后视镜里瞥见花白的发,秦骁忽觉一丝酸楚。不过这行就是这样,一代代传承下去,总有后浪跟进。转头看了眼徒弟年轻、朝气蓬勃的侧脸,他问:“洪也,刚过红绿灯时候停咱右边那辆车,你注意了没?”
随堂考,大亏洪也这眼睛就没闲着,即刻答道:“黑色奔驰SUV,车牌号D90127。”
第一关过了,秦骁点点头,又问:“车上有几个人?”
难度升级,洪也迟疑了片刻:“三……个?”
“司机男的女的?”
“男的。”
“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白色。”
“他戴的眼镜是有框的还是无框的?”
“呃……”
完蛋,答不上来了。洪也抿嘴噤声。昨天听文英杰念叨了一句,说秦骁瞬时记忆极强,眼睛堪比照相机。
“他没戴眼镜。”秦骁微微一笑,“你看,诈住你了吧?你不是想不起来,而是我一问,你就恍惚了,甚至有可能在记忆中往目标人物的脸上添加各种款式的眼镜,有时候人的记忆会被外界影响,尤其是当问题过于具体的时候,你第一反应是自己没看仔细,而不是他戴没戴眼镜,所以向证人提问时,不要给选择题,尽量让对方自己描述,不然很容易就带着对方跑偏了。”
确实,被秦骁那么一问,洪也脑子里的目标人物已然戴上了眼镜,不禁恍然道:“受教了。”
“这样,上午呢,你听我问,下午咱们不是要去走访你想查的那个案子么,到时候你来问,我听着。”
“骁哥你这样我感觉很有压力诶。”
“没压力就没动力。”
“你平时和师母也这么说话?”
“我离婚好多年了。”
“也没女朋友?”
“有合适的可以给介绍一个。”
“你要是不怕母夜叉的话,我可以介绍我小姨给你。”
正赶上前车急刹,秦骁紧跟着踩死刹车,人忽悠往前冲了一下,心脏也跟着嘭嘭:“管你小姨叫母夜叉?有你这么当外甥女的么?”
“不是我叫的啊,是我妈这么叫。”洪也一脸无辜的,“我小姨可漂亮了,她以前是空姐,后来转机场海关缉私了,跟咱算同行。”
后面的话秦骁没怎么注意,光听见前头“可漂亮”那仨字了,立刻无视了母夜叉不母夜叉的评价,暗搓搓问:“有……照片么?”
洪也抬手朝前一指:“变灯了,先开车,等会到地方给你看。”
莫名有种被徒弟拿捏的感觉,秦骁皱了下眉,重新挂挡起步。到地方下了车,等电梯时洪也给他看了照片——不虚所言,确实漂亮,那气质那身条,跟吕文兵心心念念的林静雯有一拼。洪也说小姨也是离异单身状态,比秦骁大三岁,还有个刚上大学的儿子,能接受的话,可以找机会约一起吃个饭,互相认识认识。
虽然看一眼就有点拔不出来了,但秦骁这岁数的人总归不至于被色相糊了眼,只是淡淡的说了声“不用刻意安排,随缘,随缘”。主要是这么漂亮的女人,就算脾气不好,追她的男人也不会少,他不想自己跟吕文兵似的,一天到晚除了忙工作还得和一帮老光棍争宠。做人总得现实点,够不到的别轻易伸手,回头再把老腰给抻了。
今日走访单位是当年的游轮租赁公司,现如今已并入港务集团。坐落于港口区的办公大楼豪华气派,全玻璃外墙,随便走到哪层楼都可以俯瞰大海。在会客室里等了半个小时,他们才见到负责人张经理及其助理。张经理四十出头的年纪,对游轮爆炸案只是有所耳闻,未曾亲历,而且是集团空降下来的,对本单位以前的合同及人员管理不是很熟悉,无法提供有效的帮助。
倒是他助理提供了一条线索:“我们现在也是把清洁工作外包给第三方,你们不如去那些清洁公司问问,他们干这行的,有一些是从长辈手中继承的公司。”
然后给了三家公司名称,说都是他们合作过的。秦骁又带洪也挨个上门去问,结果没一家参与过当年的游轮爆炸案清理工作。不过其中一个负责人说,记得听某位同行提起过这事,可以帮他联系联系,有消息立刻通知他。
算不得白跑一趟,却让洪也见识到了查悬案的不易。时隔多年,物证人证难觅,全凭一双腿到处跑、一张嘴到处问。同样的,下午的走访亦令人失望——原房主吴某已经把房卖了。
本来都想转头走人了,可秦骁忽感内急,歉意道:“内什么,借个卫生间用用行么?”
现房主是个好说话的老大爷,立刻指了卫生间的方向给他,还把洪也让进屋内,说要给她泡茶喝。洪也委婉地表示拒绝,进屋四下观察了一番,发现和自己几年前出120时的格局稍有改变,问:“您这房子是刚装修的?”
“不是我装的,是前房主装的,我买过来看装修还挺新的,没动过。”老大爷笑呵呵地打量洪也,“姑娘,你干几年警察了?”
“刚干没多久。”
“哦,结婚了没?”
“呃,还没……”洪也心说这怎么查上我户口本了?
大爷眼睛一亮:“有对象么?”
“有。”
“哦。”
大爷的眼神瞬间暗淡了下去。彼此正尴尬着,秦骁从卫生间里出来,说:“大爷,您这卫生间里返味儿啊,得找物业来通通下水。”
大爷顿时一脸愁容:“找了,找了好几回了,不知道哪家的味儿,我现在只能在卫生间里点香。”
“哦,不行撒点消毒粉什么的。”
说着秦骁用眼神示意洪也进卫生间里一趟。洪也一开始没搞懂,刚开始搭档,没那么默契,后面看师父一直往卫生间那边斜眼神,忙道:“内个,我也上趟厕所。”
进去之后她并没一下子闻到秦骁说的味道,而是满鼻子的熏香。等关上门捂了一会,发现腐臭味儿渐渐浓郁起来。靠近下水口,味道却消失了,又站起身四下闻了闻,最终确定味道浓郁之处在包水管的瓷砖附近。像是尸臭,但不能完全确定。她没出过高腐尸体的现场,经验不足,可这个位置散发出这种味道就不对劲。
假装冲了下抽水马桶,她出来后问又开始查秦骁户口本的老大爷:“大爷,您这房子买多久了?”
大爷估摸了一下:“有个小半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