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鸟之吻(60)
“巧了。”
县领导热情好客,特意招呼着上了份盘鳝。
“来,林检,这是我们这儿最特色的——”
孟独墨起身把盘子半路截了。
“放我这吧,他怕这个。”
旁人好奇道:“噢,所以孟哥不吃禽类,林检不吃鳝鱼?”
孟独墨随口胡诌:“以前也吃,哪有什么忌口,后来出任务受伤多了,我妈信佛,就念叨着还是戒点口。”
“哈哈哈,我奶奶也信这个!”
林山砚抬眼看过去,目光在那小蛇般盘蜷的鳝鱼上停留了片刻,平缓移开。
等便饭结束,人们散步往回走,闲聊着明天的突击安排。
林山砚仍旧走在队伍最后面,在夜色里听见山野里的鸟鸣声。
孟独墨被众人簇拥着,不时说笑几句,不经意般站定了,转头往后看。
他们的视线都已被浓郁的夜色遮蔽,谁也看不见谁。
孟独墨执拗地站了片刻,却仍旧望不见林山砚在哪。
三年不变,他们连样貌都变了。
从前的林山砚温和腼腆,孟独墨青涩莽撞,刚出社会那会儿天不怕地不怕,敢化了原形叼着设备进毒窝。
无人机会被当作活靶子,信号屏蔽器更是常年开着,而蛇与鸟并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孟独墨能从通风管道一路钻到毒枭的基地里,几个放风的闷声倒地,还没人明白怎么回事,大批特警就已经冲了进来。
飞鸟拎着高空记录仪早已扫描了全部地形,动态转播各区域实况,全程监督执法过程。
有眼尖的喽啰看见有蛇,吓得草木皆兵抬枪就射,飞隼如闪电般纵掠而至,一把叼走花蛇,再无踪迹。
再去庆功时,有人小声嘀咕,这两个生面孔都没在现场出现过,怎么功劳还捞得最多。
领导心知肚明地含糊几句,把秘密藏得很严实。
没法说,说了也没人信。
那时候,领奖台上灯光亮得晃眼,孟独墨侧头一瞧,看见林山砚笑得恣意明朗,索性一胳膊揽过去,两人在镜头前大大方方合影。
闪光灯响的噼里啪啦,几张拍完,再看哪都眼花。
一回头,孟独墨陷在夜色里,全然看不见林山砚在哪。
“孟哥找谁呢?”下属问道,“是有事还没交代吗。”
男人收回目光,迈步往前走。
“找不到了。”
涉案地点在某个单元楼里,每逢周末,会有大批信徒聚会传教,还有分级管理组织活动,发些蝇头小利的同时,吹嘘那些返老还童的奇迹,以及头目的种种神力。
警方专组抓捕,检方全程监督,从破门而入的那一刻起便势如破竹。
少数老人妇幼在尖叫,组织者双手抱头,辩解自己是合法聚会,绝对没有犯法。
老楼建于八十年代,防盗门上的春联印都泛着铜锈。
狭小房子里挤着十几个人,墙上贴满蛇与人的海报。
小许感觉自己误入了什么CULT片现场,在看见邪教头目半蛇半人的宣传画时又恶心又好笑。
不光是四面墙上贴满了不知所谓的迷信说辞,客厅中央还有个刻满蛇鳞纹路的香炉,里面隐约可见钞票的残骸。
“这P的也太烂了,好歹液化一下。”
林山砚留意着扣押程序,随口道:“你去监督清点赃物数量。”
“收到!”
警察现场搜查各个柜子抽屉,翻到宣传手册若干,套牌保健品营养品数箱,以及数十条橡皮假蛇,八缸泡着蛇的黄酒白酒。
旁侧某个大爷本来已经老实蹲着了,突然暴起怒吼道:“什么赃物!这都是我们修炼的心血!”
“你什么都不知道,佟神仙这些年救了多少人!!”
他力气大到把小警官都掀翻在侧,抄起烟灰缸狠狠砸向林山砚,孟独墨反身挡开,指骨被划开一道血痕。
“孟哥!”
“不许乱动!”
老头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谩骂着,被反手带上铐子,即刻带走。
随着其他执法人员怒喝,蹲着的十几号人老实许多,不情不愿地等着被收押调查。
这儿只是荆锦县的下级小窝点,好在管事的人怂到不住发抖,几句话就问出来中心窝点在哪个仓库里,和哪几个村子都有往来。
涉事人员很快被送去县局里做笔录,现场的车都有些坐不下。
林山砚临时找来碘酒棉签,递给孟独墨。
“消毒。”
孟独墨坐在车里,说:“你上车,跟你说个事。”
林山砚皱眉:“有事直接说。”
孟独墨非常不经意地伸出左手调整后视镜,露出还在渗血的伤口。
林山砚默然,转身上了副驾驶位。
他完全不想和这个人私下相处。
三年未见,从身份到样貌都变了个遍,早就不是当初的关系。
其他车陆续开走,孟独墨没拧钥匙,给指背处理伤口。
创面不深,但划了很长一条口子。
只有林山砚能闻到其中浓烈味道。
那是再熟悉不过的,能勾得他呼吸停顿的香气。
这种气味连孟独墨本人都无法察觉,但对于林山砚来说,就如同人在寒冬里连着四五天滴水未进,突然撞见了香气四溢的浓郁肉汤。
饥饿感突兀被唤起,紧接着所有神经都开始战栗。
他不由得深呼吸,用指甲掐着掌心。
下一秒,碘酒覆盖掉几乎全部味道,把血迹尽数抹去。
所有注意力原本都已经扑在那气味上,骤然落空。
林山砚的目光失措了一瞬,不自觉看向他。
男人仿佛在哄他。
“创口不干净,别惦记。”
他处理好了左手,拿起车钥匙,拆开瑞士军刀用酒精消毒。
“你在做什么?”林山砚冰冷道,“喜欢这么玩是吗。”
同一时间,那人割破右手指腹,任由血液汩汩流出。
青年目色骤变,解开安全带就要起身离开,却被钳住下巴,指腹径直抵在了唇边。
“你——”
“很久没有被喂过了,对吗。”孟独墨低缓道。
他的血液一瞬蔓延至他的舌尖,激活所有狩猎本能的同时,令贪欲叠加更多。
他本是他最喜欢的食物。
新鲜的,温热的,旷久未遇的蛇血。
林山砚在竭力抵抗的同一时刻,不受控制地舔舐着他的指腹,一口咬了上去。
理智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所有的本能都在叫嚣着,渴望着,还要更多,最好是把对方都完全吞噬掉。
再吮吸一口,最好是直接咬下去,全部都吞进去——
“我已经很久没有尝过你的血了。”男人纵容着把指腹喂得更深,在他耳畔低声道,“小砚,我给的这么痛快,你该可怜我一下。”
林山砚如梦初醒,拍开他右手,一耳光扇上去。
“孟独墨!”
那人被扇得怔笑一秒,肆无忌惮地吻上来。
他几乎是掐着青年的后脑勺一边索吻一边舔舐,彼此的犬齿刺破唇畔舌尖,像撕咬猎物般缠吻不休。
繁花林蛇天性以鸟为食,笑隼一向主食蛇类。
他的血肉,是他的佳肴。
本该如此,一直如此。
他和他最好从一开始就没有关系。
可以是敌人,可以是陌路人,但不该遇见,更不该沾染上瘾。
“别逃了。”
他喘息着说。
“林山砚,我和你逃不掉的。”
第45章 苦咽·3
食髓知味。
林山砚感觉自己像一块被切开的蛋糕。
淋面与奶油涂层都被咬开,果酱夹心流泻而出,是山莓般赤红的血。
他分不清是谁在撕咬谁,从咽喉到胸腔,都被快意滋养到不住起伏。
清醒梦无声浮现,如不被欢迎的花,幽然吐蕊。
2022年的圣诞夜,两人在任务里死里逃生,在家庆功时喝得酩酊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