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鸟之吻(177)
男人仍旧与他额头相抵,半是命令半是引诱般,如从前一般道:“舌尖伸出来。”
周绫低低呜了一声,仍是听话地,哪怕是露骨的,伸出浅红的舌,然后被舔舐着索取更多。
神经毒素同时在他们的血液里流窜。
薄朝昉一手托着他的后颈,一手却在缠绕着他的长尾。
翻卷着,轻拽着,又暗示意味明显地一寸寸收紧。
周绫清楚知道男人在玩他的尾巴。
他快疯了,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们浸在共同的幻觉里,就好像心脏已经穿透骨骼和血肉,密不可分地贴在一处,直到融化着成为对方的一部分。
脉搏此起彼伏,呼吸紊乱到毫无章法。
“咬我一口,”薄朝昉抱紧他,附耳说,“再多来点。”
周绫张口咬破对方的唇角,将血珠悉数舔掉。
哪怕他从前不喜欢血的味道,只因为这么做,对方会颔首轻叹,一如夸奖情人的懂事聪明。
他一直很听丈夫的话。
哪怕前面就是深渊。
第137章 海囚·4
次日,他们如约前往OAC总部接受进一步检查。
整个过程比预想的要简单很多。
扫CT,做触诊,医生斟酌片刻,说:“如果今后还有亲密接触的话,也许要做好措施。”
薄朝昉握紧周绫的手:“也许?”
“按人类的解剖结构,”医生谨慎地说,“周先生并没有卵巢和子宫,并不会因此怀孕。”
“但他的蛇尾……有生殖腔,和第一性征的器官是共存关系。”
“由于周先生是第一例特殊情况,我们也很难给出更多结论。”医生观察着他们的距离,感觉这是一对爱侣,又补充道:“但如果真的能跨越种族隔离妊娠,周先生的血裔也有先天优势——海蛇是卵胎生。”
后面的交谈,主要是由薄朝昉负责沟通。
周绫转过轮椅,径自看自走廊漫过天花板的羽蛇壁画,因为信息过载有轻微的耳鸣。
他的长尾堆叠在膝盖上,又有厚羊毛毯的遮掩,看起来和常人无异。
“……所以,可以先从游泳开始适应,”医生说,“如果能熟练调用每一处的骨骼和肌肉,凭蛇尾走路也很有希望。”
“好,谢谢。”
相关的保密文件只能在蛇鸟司看完,任何人都没有权限把复印件带走。
薄朝昉仔细看完,再交还时,发觉时间已经过了四十二分钟。
周绫的背影始终伫立在画廊原地,没有变过。
像是睡着了,也像是没有生命。
男人站定几秒,此刻才察觉到陌生感。
大概是过早失去双亲的缘故,他并不是感情浓烈的人,对周绫点到即止,不会刻意制造浪漫回忆。
情浓时自然也说过爱意,只是相比其他家庭,他在家里停留的时间过少,给周绫的关爱显得例行公事。
他自信周绫是爱他的。
无论是每次迎接自己回来时的笑容,腼腆又亲昵的细小举动,还有几乎刻进潜意识的信任依赖。
佣人偶尔会汇报,在他出差的日子里,周绫睡得很勉强,有时候深夜了还在看书,偶尔会做噩梦。
每次等薄朝昉回来时,又一切都平和安稳,好像从未出过问题。
他在这世间的牵挂太少,爱意也说得隐晦。
周绫并不知道,这段婚姻,有时候像相依为命。
轮椅被轻微推动了一下,青年缓过神,问道:“现在回去?”
“嗯。”薄朝昉道,“下午去试一下泳池?”
“好。”
周绫想了好几种说辞。
他这几年一直在做翻译兼职,银行账户有一笔还算丰厚的积蓄,足够请个很不错的护工。
如果薄朝昉痛快地给一笔分手费,他也不介意照单全收,算是对从前和谐关系的一种肯定。
被推出庭院时,灿烂阳光倾洒而下。
梧桐茂密如大朵绿云,小鸟们藏在枝桠间轻快啼啭。
周绫侧过头,看见左肩旁男人的手。
骨节分明,修长俊逸,被阳光斜照出小片的淡金色。
他忽然惊觉,自己还在迷恋他。
好几个深思熟虑以后,青年才开口。
“我们现在的差距,比以前还要清晰了。”
薄朝昉道:“没有区别。”
周绫一想,也是。
残废那会儿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只是急切地想要离开对方,独自拾回安全感。
变蛇以后的日子,他不想要薄朝昉的任何介入,更不肯再以这副样子去扮演任何人。
薄朝昉停下脚步,走到周绫的身前,缓缓蹲下,与他视线平齐。
周绫还未收好神态,晦暗神色流露出少许慌乱。
“手给我。”
青年别开视线,把手递到丈夫的掌心里。
他厌烦这种关系了。
他想找个舒服的小出租屋,蒙着被子睡上好几天。
没有私人医生,没有佣人照顾,什么都无所谓。
薄朝昉缓缓牵紧他的双手,低声说:“周绫,什么都不会变。”
“我们还会和以前一样,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也随时都可以告诉我。”
周绫喉头干涩,心知这是个随便开价的时候。
他没有笑,只是看着薄朝昉的眼睛。
“我记得,我们不是因为相爱才结婚的。”
七年半前,帕拉第奥宫酒店的宴会大厅里,薄朝昉登台致辞时被叔伯暗算。
帝国式枝形吊灯倏然坠落,如璀璨华丽的死亡浪潮。
他的随行翻译竭力猛推,背脊却被砸中要害,当场就没了知觉。
相关涉事者被幕后清算,周绫在ICU昏迷了十二天,之后被接到薄家老宅静养,半年后成婚。
如果是一般的救命恩人,顶多是重金酬谢,长年问候关切。
但周绫长了一张神似袁勉桐的脸,连身高都十分相近。
他不说破这一点,薄朝昉也默然移情,一过就是七年。
周绫在薄朝昉面前柔顺惯了,今天突然刺人,像张嘴哈气的小蛇。
男人反而觉得动心,轻声问。
“怎么,现在不爱我了?”
周绫终于看向薄朝昉。
他的丈夫深沉从容,气态如暮色深处的漫天紫云。
即便此刻在威胁人,也是一副矜贵含笑的样子,杀人不见血。
他此刻又被男人的眉眸吸引,一时凝神细看。
好俊逸的一张脸,薄情也迷人。
薄朝昉喜欢爱人望着自己的这副情态,倾身浅吻。
“我把应酬推了,下午陪你。”
周绫说不出更多拒绝的话了。
他被对方推回车里,在车门无声关拢时,看见织金牢笼的棘刺又收紧几分。
心缓缓下沉,被倒刺扎得生疼。
好些年没有游泳,如今真坐在池水边,像是要无端寻死。
原本心情低郁了一中午,被抱进游泳池的一刹那,周绫蓦地往薄朝昉肩上蹿,像被摁着洗澡的长毛猫。
池水凉意清透,他急促到差点没忍住脏口,求生意志疯狂上涨。
“这是浅水区。”
“那也不行——我——”周绫急起来,蛇尾下意识地抵着池底,刚要辩解几句,又迟钝地反应过来。
他似乎能支撑自己了。
池水如轻柔的怀抱,把人均衡地往上托举。
血脉最深处对水浪的渴望一并被引发触动,他无端地想潜至更深处,便好像天生就该如此。
周绫方才指甲都快掐进薄朝昉的背里,此刻怔怔地松开肩膀,重复对方的话。
“……这是浅水区。”
薄朝昉托着他的腰,说:“疼的话抱着我,活动一下我们就上去。”
几乎要鼓起全部勇气,周绫才能松开薄朝昉这唯一的浮木。
他没有失衡到沉没池底,在池水里立得很稳。
血脉的渴望仍在不住召唤,周绫呼吸微顿,俯身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