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鸟之吻(209)
“选C,这里要考虑到质点速度。”
“非常好,回去吧!”
一下午的课结束,南忆拎着包出门,看见濮冬泓站在不远处等他。
他不由得失笑。
“濮总不是很忙吗。”
濮冬泓任由他揶揄,随手接过包,和他一起走向楼梯口。
“给我一点参与感。”
正要下台阶,男人的手递了过来。
南忆侧身看过去,其他学生也陆续下楼,在他们身边交错而过,偶尔也会好奇或羡慕地盯着看。
南忆斟酌着用词。
“我们这样……很像刚谈恋爱的小情侣。”
“不太像。”濮冬泓说,“有人夸过我,天生有人夫感,很熟男。”
南忆笑着牵住他:“你记性确实很好。”
他被他牵着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这并非什么凶险的山路,读书的这两年里早已走过无数次。
濮冬泓听他讲着学校的琐事,不时聊个几句,目光始终看着前路。
男人走路很稳,以至于南忆走神在想,自己是不是作势要摔下去,也会被他随手揽进怀里,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忽然止了话头,问:“如果我没有怀孕,也可以这样牵我吗。”
“以前一直没这么做,怕你难为情。”濮冬泓说,“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控制欲强,与你有关的事都在克制着不要过度参与。”
午后阳光洒在他们的背影里,让影子都映出浅淡的亮色。
“现在牵着你慢慢下楼梯,我觉得很开心。”
“因为在牵着我?”
“因为在你身边。”
南忆想了想,说:“其实我做过很多次坠落的梦。”
濮冬泓看向他。
“化形以前,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鸟,更不知道挥舞翅膀就可以飞起来。”
“十四五岁那会儿,夜里还有生长痛,会梦见我从高处摔下去,然后在撞击地面的前一秒醒过来。”
“翻来覆去,就像没法从同一个循环里走出来。”
濮冬泓的手不觉收紧,说:“未必是因为化形期。”
“都会有吧。”南忆坦然地说,“在南家被寄养的那段时间并不好受,一眼看不到头。”
“所以你见到我的那天,把手递给我的时候,像是活了二十年,我突然被人接住了。”
“有人愿意接住我,带着我走出去。”
濮冬泓低声说:“还是在你和那小子的订婚宴上。”
南忆莞尔:“怎么,还在吃味吗。”
濮冬泓并不否认:“我会嫉妒他。”
“他见过你从小到大的样子,在你的青春期一直都在,拥有过最美好的人,还觉得理所当然。”
南忆脸颊微红,小声说:“婚戒都戴着了,别说这些了。”
濮冬泓道:“其实,就算我和你生的一直是小鸟,无法变成人类孩子,不能继承家业,也并没有什么。”
他们站在街道边,远处有依稀的歌声。
南忆看着他的眼睛,知道对方没有开玩笑,此刻仍是愕然。
“怎么可能……”
“我幻想过。”濮冬泓说,“就算有一群小鸟叽叽喳喳围着我们飞来飞去,或者连小鸟也没有,只有我和你一起变老,也很好。”
“所以我向你求婚,引诱你又操纵你,自私地要你永远记住我。”
南忆被这几句话说得都有些无措,微踮着脚亲男人的唇,低声拜托道:“能不能说这么直白的话,我现在耳朵都发烫。”
濮冬泓又问:“那我爱你呢。”
南忆害羞到已经没法看他眼睛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脸皮怎么会这么薄。
已经做过许多次了,两个人最失控放肆的样子也见过了。
但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接纳这些,哪怕这些本就是他最渴望的。
“我也爱你,”青年牵紧他的手,“再亲一下,我们回家了。”
六天之后,他在半夜化形。
濮冬泓本在睡着,一瞬醒了。
几乎是本能般,男人即刻要穿外套起身,给它准备所有需要的东西。
小鸯鸟叫了一声,叼住了他的手。
男人碎发散乱,声音温厚。
“我马上就回来,你等我一下。”
“不要害怕,慢慢来……”
小鸯鸟又叫了一声。
它衔着他的食指,往怀侧带。
濮冬泓露出茫然又有些无措的表情。
“已经生出来了吗。”
柔软蓬松的鸟腹旁边,有一枚小小的蛋。
蛋壳光洁干净,有浅粉色的小斑点。
南忆自己都没想到,会生得这么简单轻松。
他似乎是睡得迷迷糊糊,然后突然变成鸯鸟,下了个蛋,前后不过四分钟。
……就可以了?
已经结束了?
他休息了几分钟,等感觉好点以后,去床侧变回人身。
“……现在该怎么办?”
他的丈夫打开夜灯,给他披上睡袍。
“你确定只有一个吗。”
“只有一个。”
南忆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丝//不挂,匆忙地系上睡衣带子,跪坐在床边,用掌心捂住那枚小蛋。
“不对劲,”他着急起来,“怎么会这么小。”
之前发情期时,每个白蛋都有乒乓球大小,即便如此也很袖珍了。
但今晚……他们的孩子似乎只有硬币大。
事情变得像个荒谬的童话,也许下一秒就会有拇指姑娘一样的故事发展。
好在OAC的人及时过来,当着他们的面做了鉴定。
“这是雨燕的蛋。”专员说,“您的孩子是金丝燕属的雨燕,孵化周期大概十四天。”
濮冬泓把这句话重新理解了几遍。
“之前有专员说过,每个孩子的基因表达都不一样,所以种类也不一样。”
专员说:“的确,如果你们有抚养意愿的话,可以多养几个孩子看看。”
“话说回来,”她看向那枚浅粉色斑点的小蛋,“在幼鸟的离巢阶段,也就是破壳后顺利生长八周左右,我们才会过来登记孩子的信息,如果你们希望在家孵化,请注意手册上的所有事项,有任何问题即时联系OAC。”
“有些幼鸟会在学会飞行后才逐渐能化形成幼儿,变成人类爬行时仍然以为自己会飞,所以会显得笨拙,容易摔倒,不用担心。”
他们道谢后送走OAC专员,重新回到孵化室。
这里原本准备了数十万的各种仪器。
从不同款式的垫料,到鸟类专用的检查设备,隔壁还有人类的医疗室,整个宅邸都处在严阵以待的状态里。
但意外又奇妙的,这枚小小的蛋已经来了。
“你刚才看它的时候,我已经猜到了。”濮冬泓说,“你想要亲自孵它,是吗。”
南忆小声说:“……累了我会下来的。”
“没什么,把孵化器移到客厅吧。”濮冬泓说,“我陪你们一起。”
南忆笑道:“你想怎么陪?”
“我可以给你们读书,喂你吃东西喝水,陪你一起睡着。”男人说,“就像每个父亲该做的那样。”
他的确这么做了。
十四天里,鸯鸟都睡在丝绸软垫上,细心呵护着那枚小到不真实的蛋。
它本身就是个灰白色的小毛团,看起来要贴身照顾另一个小东西,反而看起来固执又强韧。
接近一米九的男人则是坐在沙发旁侧,给爱人读他们喜欢的小说,一起看无聊的电视剧。
有时候工作突然复杂起来,会在旁边敲许久键盘,同时看几个屏幕的数据变动。
只是在深夜里,他会暂停手头的事,用指腹轻碰懒睡的鸯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