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似有恶疾(82)
小官道:“因为李秀才是吊死在你的茶楼门口,凶手又指认你,其中蹊跷之处还未明晰,少夫人得留在府衙中。”
祁韵的脸色唰的就白了。
留在府衙中,不就是把他扣下来坐牢么?!
刘氏的反应比他快得多,登时大闹:“这怎么行?!我儿媳妇是坤君哪!怎么能留在全是乾君的府衙里!你们这不是仗着我家鹤年不在欺负人吗!”
又喊:“他还没给我家鹤年生个一儿半女的,要是坐了几天牢身子坏了怎么办?你们能赔我的大孙子吗!”
两名小官脸色精彩纷呈。
寻常老百姓是不敢在官府这样大喊大闹的,但是乔家财力通天,乔鹤年又得世子殿下器重,近来正陪着殿下去台州呢,他们在这儿把人家媳妇扣下,一来不合适,二来也怕乔鹤年回来算账。
但是刑事司自有一套办案的规矩,他们想通融,也得上面同意才行。
这时,外头有人敲门,一个小卒推门进来,附到小官耳边匆匆说了几句话。
小官便起身,到刘氏跟前好言好语地说:“乔夫人,乔老爷已打点好了,您放心罢,少夫人有个小屋住,不用去扣押处。”
刘氏仍说:“那和住在家里也没有区别嘛,你们派几个人上门来看着他不行么?”
乔老爷从屋外进来,打断她:“人家有人家的规矩。”
又转向祁韵:“别担心,就在这儿待两天,刑事司的大人们办案很快的。再说,这几日鹤年不在,你一个人待家里,说不定还没这里安全,待会儿我带你去认一认人。”
有公爹和婆母的打点维护,祁韵心中安定不少,忙道:“是。”
小官们又同乔老爷寒暄几句,这才离开。乔老爷便带着祁韵和刘氏,跟着那小卒往里走。
刑事司的府衙十分宽敞,从前庭走到后院有老远的一段路,一路上经过的几乎都是人高马大的乾君,惹得刘氏连连嘀咕,问乔老爷是不是送两个小厮进来给祁韵差遣。
乔老爷道:“这儿又不是家里,闲杂人等没法进来。”
他带着祁韵认了一位相熟的督察使,由督察使带着见了负责后勤的主簿,主簿连忙把他们带到安排好的小院。
“就是这儿。府衙里也有好些书记官是坤君,办案忙得晚了就在这里歇着,平素没有乾君进去打扰的,里头什么东西都有。”
刘氏看了小院,虽然每间屋子都不大,但好歹收拾得干净,这才放心,拉着祁韵道:“那你暂且在这儿歇着,下午我叫人给你送衣裳来,三餐每日给你送。”
祁韵知道这两天是少不了了,只能道:“我知道了,多谢母亲。”
乔老爷补充:“有事便找这位谭主簿,别让自己受委屈。”
祁韵点点头:“多谢父亲。”
两位长辈替他打点完便走了,这会儿又是刑事司上卯的时候,众人都在前院做事,偌大的院里一下子只剩他一个人。
祁韵已经许久没有一个人待过了,这里又陌生,又是府衙,远远还传来审讯的惨叫,他不禁打了个寒噤,赶紧躲进了屋里。
第100章 茶楼3
狭窄的一间小屋, 里头靠墙摆着一张朴素的小木床,铺着硬邦邦的被褥,一凑近便是一股陈年的木头味。
床头搁着洗脸架、木盆, 连张桌子也没有,好在屋子还算亮堂,也能通风, 比他被关在跨院时好上一些。
祁韵一进屋,在屋里站了一会,走了几步, 才发觉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勉强坐在了床上。
一坐下去, 床板便发出吱呀一声,好像随时会毫不客气地咔嚓断裂。
祁韵便只好抬起身子,只坐了个边边。
这样坐立不安的姿势自然没法让人真正放松下来,他脑子里不敢松懈, 便开始胡思乱想。
他要在这里待多久?难道李秀才的案子不破,他就得一直待在这里?
李秀才的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那个张宝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要把他吊在茶楼门口?难道是因为父亲张六被刘氏打死,张宝蓄意报复?
可他都已经杀人了,为什么不做得直接点,直接报复他们呢?为什么要采取这种迂回的方式?
而且他杀的可是秀才,不是普通白身, 无论有没有人指使, 他都是要被砍头的。而他要报复的刘氏和自己,最多不过被拘几日罢了,哦, 还有茶楼的生意可能也做不下去了。
是指使他的人有意这么安排的吗?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是不是针对自己?
可自己在宜州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啊!
就算和林予有一点儿过节,但那事儿都过去多久了, 而且林予也没这个胆子罢?
或者,张宝和他父亲一样,都是受……的指使?
祁韵蓦然想起了最近的几件事。
乔鹤年在马车上说过,张宝的父亲是二房的旧奴。
和父母亲去逛街时,看见乔二爷和乔柏年同一位不认识的气派老爷说着话走进茶楼。
和乔鹤年到万宝楼那天,乔柏年正好匆匆出来。
好像就是自从二房回来后,他们就开始频频不顺。
寿宴红珊瑚被泼染料,王府定的宝物丢了一颗夜明珠,还有这次李秀才被人谋杀吊在茶楼门口。
这些,是不是都是二房的手笔?
祁韵眉头紧蹙,好一会儿,摇摇头。
没有证据,只是怀疑,没法对他们怎么样。
不过,这回他们又想做什么呢?难道是想趁着乔鹤年出远门、自己被关在府衙里,在外动些什么手脚?
祁韵一下子急了。
乔老爷已经把管事大权交给乔鹤年,现在乔鹤年出远门,外头就只有何叔管着。何叔人又老了,又不太清楚内宅的事情,现在自己被关了,只要乔二爷在家拖住乔老爷,乔柏年在外制住何叔,偌大的产业便群龙无首了!
他急得一下子站起来,跑出屋。
小院里安安静静,除了他再没有别人了。
祁韵望着空荡荡的小院,一阵茫然。
他该找谁,找刚刚那个谭主簿么?
可是找到谭主簿,叫他递信,把何叔叫过来,又有什么用?
何叔做事这么多年,比他老练多了,碰上寻常风波,肯定能应付。
可是何叔毕竟老了,脑子转得慢了,可是何叔毕竟是下人,处处都有不方便,可是……
可是……乔鹤年不在。
他的一切慌张、不安,都是因为乔鹤年不在。
不知从何时起,乔鹤年在他心里成了定海神针。只要这个男人在场,就决不会有问题,多大的事他都能解决。
乔老爷已放权不管事了,巨细事务他不清楚,何叔已经老了,碰上事情第一个撑不住的是他的身子和反应能力。
可乔鹤年正当年轻,精力旺盛,足智多谋,手段狠辣,心机深沉,没有他料理不了的人和事。
没有他,不行的。
祁韵呆呆地想。
没有乔鹤年,不行的。
他自己没法料理这些事、没有本事对付二房。
哪怕他脑子已经聪明了一点,能提前想到二房要针对自己,可他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这种被郑夫子一点一点教出来的人,和乔鹤年那种自己摸爬滚打拼出来的人,没法比。
他今天能待在这处干净的小院,都多亏了公爹婆母打点维护。
要是他自己一个人,这会儿该待在哪间阴暗的牢房里罢?
他不懂得像公爹那样找熟人托关系稍作通融,不懂得像婆母那样见势不妙立刻大闹,他要是一个人出了乔家,怎么在宜州城里立足?
立足都难,更别说白手起家打拼出一番事业了。
他好像直到这一刻,才明白乔鹤年那时有多不容易,才明白乔鹤年是多么勇敢果决、多么八面玲珑。
祁韵颓然站了半晌,好半天,才把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麻勉强捋顺,推开小院的门。
恰好院外不远处有小卒经过,他连忙开口:“官爷,能不能帮我找找谭主簿?”
他虽然不擅长人情世故,不懂得怎么同这些衙门里的人打交道,但也强迫自己尽量大方得体,找到谭主簿,要了纸笔写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