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似有恶疾(48)
把时间花在他身上, 乔鹤年觉得浪费。
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妻子,只要在家孝顺长辈, 偶尔伺候伺候他,为他生儿育女,就可以了。
乔鹤年对他没有什么过高的期待,也就没有相应的耐心。
但是现在,祁韵让他很不舒服。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不舒服 明明祁韵没有闯祸,没有忤逆他。
乔鹤年想了半天,直到晚饭吃完,才勉强想出一个原因:祁韵开始敷衍他了。
如果说,刚嫁进来的祁韵,兢兢业业把妻子的本分尽到了十成,那他现在就降低到了六成。
勉强过关,糊弄丈夫。
例如刚刚那个玉佩和络子,要放在原先,祁韵早巴巴地做好了给自己送来,还要亲自为自己戴上。
可现在,他说累了,不想做,有空再说。
乔鹤年没法拿这种事情指责他,因为这不是犯错,只是懈怠。
换句话说,他没那么把他这个夫君放在心上了。
乔鹤年终于找到了自己不舒服的源头。
祁韵怎么敢怠慢他?
他是他的夫君,是他的天,有人敢怠慢天的吗?
他花钱把他娶进门,花钱供着他锦衣玉食,他怎么还敢怠慢他?
乔鹤年慢慢捋清了思路,脸色也就越来越黑。
等到两人洗漱完,他去沐浴,出来时看见祁韵已躺在床上闭眼休息,那点儿无名的怒火就蹿上来了。
“我还没有躺下,你倒睡得好了。”他冷冰冰地开口。
床上闭目养神的祁韵睁开眼,愣愣地看向他。
乔鹤年:“起来,给我绞发。”
祁韵:“……”
夫君又莫名其妙发脾气,他简直一头雾水,但看夫君的脸色那么黑,他又本能地害怕,只好赶紧爬起身伺候乔鹤年。
绞发这活儿,本来是下人做的,也不知道夫君今日怎么了,突然叫他伺候。
祁韵心里觉得莫名其妙,手上伺候得也就不算多好,正拿布巾囫囵擦着,乔鹤年又开口了:“叫你伺候,你还发脾气?”
祁韵停下了手:“……我没有发脾气啊。”
乔鹤年:“都恨不得把我的头发扯断了,还没发脾气?”
他转过头来:“怎么,我现在使唤不了你了?你伺候自己的男人都这么不情愿?”
祁韵简直莫名其妙:“我没有发脾气,你在说什么呀!”
他的音量一高,乔鹤年的音量也陡然拔高:“没有发脾气,这几日在我跟前拿什么乔!”
这一声吼出来,屋里伺候的下人们都吓了一跳,连忙退到一旁,噤若寒蝉。
祁韵也被吓了一跳,看着面前盛怒的乔鹤年,心里的胆怯直往上涌,脑子一时都呆住了,什么话都讲不出来。
乔鹤年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花钱娶你进门,花钱养着你,你就该恪守自己的本分,别忘了自己几斤几两。”
祁韵的心脏蓦然一缩。
下人们都在一旁看着,自己平日里费尽心思装出来的端庄大方的少夫人的皮囊,就这样被夫君一把撕了下来,露出里面穷酸小气、灰头土脸的原本模样。
他浑身都发起了抖,望着乔鹤年的目光忍不住带上了哀求。
他害怕。
他怕夫君再说下去、再继续揭穿他,他害怕所有人都发现,自己其实不是一个真正落落大方的首富夫人,而是一个虚张声势、摆阔充面的跳梁小丑。
乔鹤年看见他露出原来那样的害怕、瑟缩、不敢反抗的神情,心里终于舒服了一点。
祁韵这点儿斤两,怎么还敢妄想翻出他的手掌去。
他冷冷哼了一声,叫了翠兰来给自己绞发,把傻呆呆站着的祁韵晾在了一边。
祁韵缓了好一会儿
,才把气喘匀了。一旁下人们的目光如芒在背,可另一旁乔鹤年的怒气又让他心惊胆战。
他不好一直站着,却也不敢坐下,只能尴尬至极地留在原地,恨不得能挖个地缝钻进去。
而他的身子也没有好全,心火交加,不一会儿脸色就泛起了白。
好在新来的翠青还算机灵,偷偷溜出去找来了赵婆婆,赵婆婆呼天抢地跑进来:“哎哟,大少爷、少夫人,家和万事兴,千万别吵架呀!”
她小跑过来扶住祁韵:“来,少夫人,快坐下。您身子还没大好呢,前几日就发了高烧了,您还想再烧一回不成?”
坐在妆台前的乔鹤年闻言,微微偏过头,往后瞥了一眼。
祁韵面色惨白,捂着胸口,坐在圆桌边,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
赵婆婆道:“怎么样,要不要叫大夫?”
祁韵声音虚弱:“参片……”
赵婆婆连忙给他拿来老参片,让他含了一片在嘴里,又打发其他下人出去,只留下翠兰翠青两个大丫鬟伺候。
屋里的动静这么大,乔鹤年就兀自在那儿坐着,让翠兰伺候着绞发,看都不回头看一眼。
祁韵含着参片,嘴里发苦,心里的委屈也憋不住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赵婆婆拿手帕给他擦着泪:“少夫人,没事的,一时争吵,很快就会过去的。”
怎么过去呢?
他的出身家世能过去吗?夫君对他的轻视能过去吗?
祁韵紧紧咬住了嘴唇。
他只是稍微使了点小性子,夫君就发这么大的脾气,叫他不要忘了自己几斤几两。
在夫君心里,他的斤两,就是没有资格使小性子、没有资格拿乔的。
先前还说什么不要高门贵子,他这样的就很好,可夫君心里就是把人分成三六九等!
要是他娶的真是一位高门贵子,他敢这么对妻子说话吗?!
虚伪、道貌岸然、拜高踩低!
松年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只有自己眼睛瞎了,才把这样的男人当成宝!
祁韵紧紧揪着胸襟,咬着后槽牙,道:“你们都下去,我有话同大少爷说。”
赵婆婆连忙应下,带着两个大丫鬟退下了。
乔鹤年这才站起身,踱步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圆桌边的祁韵。
轻视、傲慢、胜券在握。
“你要说什么?”他道,“要是反省、道歉,那就不必了,日后你只需谨遵本分,我会既往不咎。”
祁韵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要和离。”
乔鹤年脸上的傲慢神情僵住了。
有一瞬间,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祁韵一字一顿地重复:“我要,和离。”
乔鹤年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铁青。
祁韵提和离?
祁韵怎么敢跟他提和离?
祁韵这样的出身家世,能嫁给他,是走了八辈子的运,他怎么敢提和离?
乔鹤年瞪着祁韵,难以置信道:“和离?”
祁韵攥紧了拳头:“我和你过不下去了。你说的对,我们门不当户不对,是我高攀了你,那以后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你去娶你的高门贵子,我就回老家再找别的男人。”
听到他还想改嫁、找别的男人,乔鹤年心头的怒火噌的一下窜起三尺高,他怒极反笑:“你现在想明白了,出嫁之前怎么不想明白?哪个高门贵子肯嫁进来当继室?!”
“你还想改嫁,你以为还有什么好男人肯要你吗?你一没有家世,二没有才貌,连管个家都费劲,一天天只知道吃喝享受,受点小伤就要躺上两个月,哪个男人会娶个菩萨回去供着!”
祁韵嘴笨,骂不过他,被他几句话就气哭了:“乔鹤年,你有没有良心啊!我管家才一个多月,先前出岔子的时候是你管着家!”
“我嫁进来后哪里吃过你多少好东西?我又给你做了多少好东西、好衣裳?我还为你挡了一刀,你居然说是一点小伤,你自己怎么不去挨那一刀!”
乔鹤年道:“要是我自己挨了还好了,省得伺候你两个月,占了你多大的便宜似的。”
他这话说的哪有半点良心?明明祁韵是一颗真心扑在他身上,下意识地为他挡刀,他却根本不记这份情,还嫌弃他躺了两个月,说他挟恩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