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似有恶疾(5)
乔鹤年继续吃饭,却见祁韵低着头在那儿不作声,也不动筷子,就说:“怎么,还发脾气?”
祁韵不敢在他面前发脾气,连忙摇摇头。
乔鹤年:“那就吃饭。”
祁韵只能拿起筷子吃东西,好在他烫伤的是左手,还能继续藏在袖子里。
他不敢让乔鹤年发现,自己为了炒鸡蛋还烫伤了手,最后鸡蛋也没炒成。要是乔鹤年知道,又会骂他笨手笨脚。
可是,一想想自己忙活了一下午做的汤,却被夫君倒了,他心里就又酸又痛,吃了几口饭,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
啪
乔鹤年冷着脸把筷子拍在了桌上。
祁韵吓了一跳,连忙吸吸鼻子,不敢再哭。
乔鹤年直接站起身:“不吃了。”
祁韵赶紧起身拉他:“夫君、夫君,你才吃了一点点,好歹把饭吃完……”
乔鹤年冷冷道:“我看着你这副样子,吃得下饭?”
祁韵只能努力忍住眼泪,低声下气地求他:“我不哭了,你好好吃完饭罢。”
乔鹤年哪会跟他谈条件?将他拉住的袖摆一抽,大步就走了出去。
祁韵傻在原地,等他走出院门了,才反应过来。
夫君就这么走了。
把他的汤倒了,饭菜吃了两口,就走了。
祁韵终于意识到,嫁进乔家,自己就不再是家里那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了。
在家里父母会宠着他,看见他哭会哄着他,不舍得让他受一点委屈。
但是在这里,乔鹤年不会纵容他,看见他哭,只会觉得烦。
因为在他眼里,祁韵伺候他是天经地义,怎么还能委屈?
祁韵傻愣愣站着,回想起出嫁前母亲语重心长的话。
“到了乔家,一切就不比在家里了。”
那时轻飘飘的一句话,他没想到,竟然是这样有苦难言。
他傻站了半晌,直到看见外头的下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才意识到自己出了丑,连院里的下人都在看笑话。
朱婆婆在院里大喝一声:“谁再嗡嗡嗡的像只苍蝇一样喋喋不休,我就把他的嘴打烂!”
院里一下子安静了。
可祁韵的脸却烧红了。
他好没用,嫁进来一个月,连院里的下人都收不服,他们全听朱婆婆的话,可却敢对自己这个真正的主子指指点点。
他抬不起头来,赶紧擦擦眼泪,又坐回了桌边,自己胡乱吃了些东西,就让下人把饭菜撤了。
朱婆婆在门外看见,就叫来两个大丫鬟:“翠红、翠兰,少夫人乏了,伺候少夫人梳洗。”
翠红和翠兰连忙应是,扶着祁韵去梳洗。
祁韵手上不方便,连帕子都得丫鬟来绞,他坐在面盆前,看着自己裹着纱布的手,眼泪就一下子流了出来。
“少夫人怎么哭了。”翠兰刚拿帕子给他擦完脸,连忙又绞了一次,给他擦眼泪。
祁韵张了张嘴想诉苦,可又闭上了。
翠兰只是个丫鬟,是乔家的丫鬟,他跟她能有什么说的?
这间院里,除了自己从娘家带来的阿福,所有下人都是乔鹤年的人,他们只会站在乔鹤年那边,看自己的笑话罢了。
他越是伤心难过、偷偷流眼泪,他们只会背地里笑得越开心。
祁韵咬住嘴唇,把眼泪憋住了。
“我没事。再洗一遍脸。”他咬着牙说。
等到梳洗完,换上了寝衣,躺在自己的床帐里,丫鬟们吹灭烛灯退下了,他才终于能得一口喘息,拉上被子蒙住头,呜呜地哭起来。
第8章 冷落
自打从翠微苑负气离开,乔鹤年一连多日都不曾再来。
祁韵偶尔听朱婆婆说他回家了,就会赶紧去厨房亲自做饭菜,盼望着他能再来一回,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他下了苦功夫练习厨艺,现在已经大有长进了,绝不会再让夫君喝咸汤了。
可是,乔鹤年就算回家,也总是独自歇在日升苑里,就是不来看他一眼。
祁韵煞费苦心练就的厨艺,再没派上过用场。
他受冷落的日子一长,院里的下人们就开始心思浮动了。
这位少夫人没有多豪横的家世背景,下人们原以为他好歹能凭一副好皮相受宠一阵,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不中用,嫁进来两个月了,居然连房都没圆成。
下人们惯会拜高踩低、见风使舵,乔家又不是那治家严明的百年名门,只是个近些年才发达起来的商人之家,对下人们管教不严,更何况乔鹤年二十岁才搬进这处宅子,这儿的下人多是近两年才买进来的,根本没多少规矩可言。
祁韵好几回都听见有婆子在下头窃窃私语,说这个少夫人扭扭捏捏小家子气,怪不得大少爷瞧不上他。
祁韵听了自然心里不舒服,可他手里没有管家之权,最多教训这些嘴碎的奴才几句,连责罚发落都做不了主。
而且,他心里也明白,她们说的是实话,自己就是比不上高门大户的公子小姐落落大方底气足,夫君也确实瞧不上自己。
他心里暗暗焦急。
这么下去,夫君什么时候才能想起再来翠微苑一回?
他没有强势的娘家,在这乔家里,唯一的倚仗就是夫君的宠爱。
要是夫君一直看不上他,渐渐的,其他所有人都会开始轻慢他。
等过个几年,公公婆婆就会开始催着要孙子,夫君不和他生,当然就会纳偏房来生。等偏房生了孩子,夫君就更不会来看他了,他就得在这小院里孤独到老!
祁韵又急又愁,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每日变着花样给乔鹤年做糕点、饭菜,叫人送出去给他吃。
乔鹤年有时候会吃,有时候忙起来顾不上吃。可无论吃没吃,他都没给祁韵回一句话,更别说来看他。
祁韵成天巴巴地盼着,一门心思放在讨好夫君上,自然没多少余力再来认真上课读书,惹得郑夫子频频发作。
“少夫人再这么下去,我是真教不动了。”郑夫子把竹枝一扔,“只是学一个珠算,少夫人足足学了一个月,半点长进都没有,您的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
祁韵十分心虚,小声说:“我、我已将城中各家的案卷都背完了。”
郑夫子疲倦而无奈:“是。这是您唯一完成的课业。”
祁韵低下头不敢作声了。
城中各家的夫人公子、姻亲关系、官职产业,这些是他唯一觉得学来有用处的东西,所以才花了心思背下来。
郑夫子教的其他东西,他根本用不上呀。
不过这话他不敢说出来,只讷讷道:“烦您费心了,我、我脑子愚笨。”
郑夫子重重叹一口气:“少夫人是根本没有用心。”
她上完早课离去,祁韵低落了一会儿,还是吃了早饭,照常去主家给刘氏请安。
回来路上,竟又碰见了乔松年。
自从上回被他当面说蠢,告状又被乔鹤年说了一句,祁韵就再不敢来招惹他了,从主家回来,也特地绕过月栖苑走。
可他不招惹乔松年,这个混世魔王自己也有脚,会自己跑来给他添堵。
第9章 泼墨
他堵在祁韵回去的路上,故意说:“上回我说了嫂嫂一句,怎么,嫂嫂没和兄长告状?怎么没人来教训我呀。”
祁韵的手在袖子里收紧了,说:“二爷爱开玩笑,我不会当真。”
乔松年微微一笑,凑近来:“是么?那我也可以同兄长说,上回嫂嫂认错人,跑过来对着我叫夫君?”
祁韵:“……”
他从这话里听出了一丝威胁,不禁抬眼瞅了瞅乔松年。
乔松年盯着他,看他秀美的脸蛋上露出几分怒气,就勾唇一笑:“我有件事,麻烦嫂嫂帮我。做成了,我就保守秘密。”
祁韵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可被他拿住了“认错夫君”的把柄,怕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祖宗到处宣扬,只能咬牙开口:“什么事?”
乔松年说:“帮我洗洗砚台。”
祁韵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