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似有恶疾(193)
乔柏年被兜头浇了那一大桶水,脸上脖子上抹的厚厚一层粉被冲掉了大半,可又没完全冲干净,湿乎乎融化后还覆在皮肤上,粘着湿漉漉乱糟糟的头发,隐隐透出底下满是麻斑的脸, 斑驳而可怖。
他的一条右臂已经被砍断了, 断臂处裹满纱布,但雪白的纱布已经被血浸染成了暗红色。
他的两条腿之前就受过伤,无法久站, 今日又被砍了一刀,虽然经过包扎, 但剧烈挣扎之后又渗出了血迹,这下根本使不上劲儿,软趴趴地拖在地上,整个人只能靠缚着左手手臂和肩膀的铁索挂在刑架上。
这副形容,哪怕不说有多惨,也确实十分狼狈,孙氏心疼得当即一声大喊:“柏年,我的儿!你怎么也落到了他们手
里!”
她想扑过去,可脖子上的铁索却被老刀紧紧拉着,让她一步都走不动。
坐在软椅上的乔松年幽幽开了口:“虎毒不食子,这话说得真不错。就连你这心如蛇蝎的毒妇,也知道心疼儿子呢。”
孙氏这才看向他,当即高声咒骂起来,尖利的声音几乎吼穿审讯室。
“乔松年,你今天敢动我儿子,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我咒你老婆孩子……”
啪
她的恶毒诅咒还未出口,老刀一个刀鞘甩过来,狠狠抽在了她脸上,把她直接抽得跌在地上,脸颊迅速肿起老高,嘴角都磕出了血。
“他妈的,到了这儿还敢横。”老刀一把拖起拴着孙氏脖子的铁链,把她拖到乔柏年对面的刑架上绑好,拿了块抹布往她嘴里一塞,“还真以为我们留了你这么久,就不会动你了?”
孙氏被抹布塞住了嘴,但还呜呜直叫,满脸怨毒,显然还在叫骂。
老刀没再搭理她,把她绑在刑架上,就退到了一旁。
一直坐在软椅上的乔松年终于站起了身。
孙氏的呜呜叫骂声一下子停了,两眼警觉而戒备地盯着他,显然对他颇为忌惮。
乔松年背着双手,慢悠悠踱步到她跟前。
“这几个月待在我这地下的暗牢里,婶娘是不是觉得日子过得还不错?有人管吃管喝,什么都不用干,也没有想象中的刑罚。”乔松年的声音十分轻柔,但又无端让人觉得凉飕飕的,从心底里冒出寒意。
孙氏不敢作声,只戒备地盯着他。
乔松年勾起唇角:“婶娘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留到现在么?”
孙氏这几个月以来一直没想通这个问题,但是乔鹤年和乔松年多留她一日,她就多一日来想如何逃出去,所以她从不纠结这个问题。
可是今天,乔松年显然不会放过她了。
难道这几个月里留着她、养着她,都是为了今天?
孙氏浑浊的眼珠挪动几分,看了一眼对面刑架上绑着的乔柏年。
为了看他们母子俩一同受刑?
不过,没等她在这儿胡乱猜测多久,乔松年就解答了她的疑惑。
“光是让你受点儿折磨,哪里够解我积压了这么多年的深仇旧恨?”乔松年柔声道,“正好把你儿子抓住了,那就让你在他身上亲眼看看,我小时候的遭遇罢。”
孙氏蓦然瞪大了眼睛,而后疯狂地挣扎起来,从胸膛里发出激烈的、含糊不清的吼声。
对面的乔柏年听见这话,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冷了。
他万万没想到,乔鹤年和乔松年抓他,不是为了报先前的谋害之仇,而是为了报复他的母亲!
换句话来说,要不是因为他的母亲孙氏作恶,在乔鹤年和乔松年小时候对他们下毒手,他今日本不该有此一劫!
乔柏年立刻叫了起来:“乔松年!冤有头债有主!是她害了你们兄弟俩,你去找她!找我做什么!”
乔松年轻轻嗤笑一声。
“谁叫你是她的亲生儿子呢?母债子偿,天经地义。”他漫不经心地拍拍手,老刀当即从一旁的刑具架子上拿起了剁刀,一手按住乔柏年仅剩的那条左臂,另一手握着刀对准了他的手指。
“不要!不要!不要!”乔柏年当即发出杀猪一样的吼叫,“不要剁我的手!你去剁她的手!去剁她的手!”
“啧啧。”乔松年摇摇头,瞥了对面仍在呜呜喊叫,但面色已经灰暗下来的孙氏一眼。
“你这么疼爱的儿子,好像没怎么把你放在心上嘛。”乔松年嘻嘻笑着,“他恨不得你代他受刑呢。”
孙氏嘴里塞着抹布,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但已经比方才的动静小多了,显然也被乔柏年的反应伤了心。
乔松年可不会就此放过这对作恶多端、死不悔改的母子,他踱到乔柏年跟前,轻柔道:“你就当做,是还了你母亲对你的生养之恩罢。”
嘴上说得如此柔和,手上却毫不留情地一挥。
老刀举着的剁刀立刻砍了下去。
“啊 !!!啊!!!”
乔柏年发出了尖利到变形的痛苦嘶吼。
与他的嘶吼一起,还有轻轻的啪嗒一声。
一截断指掉在了地上。
对面的孙氏又拼命挣扎起来,带着刑架上的铁索链哗啦啦作响。
乔松年摆摆手:“把她嘴里的布拿了。”
一旁的侍卫当即上前,扯掉了孙氏嘴里塞着的抹布。
“我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柏年!”孙氏的哀求声立刻冲出口,“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做的孽!我不该害你!不该害你哥哥!”
乔松年的眼睛暗了几分。
“现在才说这些,不是太晚了么。”他轻声说。
而后朝老刀一挥手:“继续。”
老刀又一刀砍下去,乔柏年再次嘶吼出声,整个人拼命挣扎,几乎陷入癫狂。
孙氏的哀求也提高了音量:“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柏年罢!求求你!你砍我的手好了!你砍我好了!”
乔松年瞥了她一眼:“你以为我不会砍么?”
孙氏登时哑了。
乔柏年的惨叫声还在持续,老刀那毫不留情的刀也在继续,一声一声钢刀剁碎肉和骨头的声音,伴随着惨叫,令人毛骨悚然。
有如此惨烈的动静当背景,乔松年又轻又慢条斯理的语调,就像是带上了几分从十八层炼狱爬上来的恶鬼的阴冷。
“等把他弄死了,下一个就是你。”
他的声音平静而冷淡,却仿佛在孙氏耳边咚咚咚地敲响丧钟。
“我刚刚说的,是叫你在死之前,看看我儿时的遭遇。”乔松年走回了软椅跟前,坐下,“我可没说,要放过你们任何一个人。”
在乔柏年的惨叫声和孙氏绝望的哀嚎中,他心情颇佳地倒上了茶水,慢悠悠地啜了一口。
乔柏年的手指被一截一截剁碎了,掉了满地的碎肉和骨头。
老刀抹了一把脸上溅上的鲜血,把剁刀放下了。
乔柏年已经奄奄一息,嗓子也喊破了,只能发出沙哑得变形的声音。
孙氏总算寻得空隙,连忙问:“柏年,我的儿啊,你怎么样?”
乔柏年勉强抬起头来,那猩红的眼睛里满是怨恨。
“你问我?!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叫好吗?!你怎么不去死!你对他们下毒手怎么不干脆把他们全杀了!还让他们留到现在!你怎么不去死啊!”
孙氏张着嘴,哑口无言。
坐着喝茶的乔松年轻笑一声。
“乔柏年,你这罪受得不冤。”
他吩咐老刀:“手指剁掉了,还有脚趾,先从死不了的地方开始。”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儿时那梦魇一般暗无天日的场景似乎重现了。
“他们拖着不肯给钱,那我就只有慢慢折磨你们了。”
“手指剁掉了,还有脚趾,脚趾剁掉了,还有耳朵,先从死不了的地方开始。”
乔松年开口,说出来的话与他梦魇中那个可怕的阴影重合:“我的时间多得很,咱们就一点儿一点儿地磨,看最后是你们的命长,还是我的刀长。”
乔柏年的眼中浮出惊恐,孙氏也再次苦苦哀求:“乔松年,求求你了,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