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似有恶疾(80)
祁韵一愣:“……说的也是。”
林星儿:“什么拜高踩低,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 少夫人要用好自己的筹码。”
他在棋盘上落下棋子:“人和人相处,总有妥协退让。有的人懂得何时进何时退,为自己争取利益,也有的人懂得取舍付出, 维系长远的平衡,这就是关系的经营。”
祁韵点点头:“郑夫子也教过我。”
只是他学得不好,只明白了道理,看得清原委,却不懂如何处理。
林星儿道:“这东西也讲求天分。不过,少夫人同少东家这样的人转圜博弈一阵子, 就能学到不少了。”
祁韵心道:可不是么, 能有几个人比他还精。
林星儿又问:“少夫人想好了么?是要同少东家过下去,还是拿了铺子和离?”
祁韵顿住了。
半晌,他犹豫道:“其实, 鹤年他人不坏,近来也改了许多, 仔细想想,他以前也没亏待过我……”
林星儿长长叹了一口气。
祁韵立刻打住了话头,踌躇地看着他:“星儿,你说,我再原谅他一次,他会不会再犯?好歹我现在也得了世子妃的青眼了,他不敢欺负我了罢?”
林星儿只请他落子。
祁韵心不在焉地落下棋子。
林星儿专注行棋:“以后怎么样,星儿不敢说。星儿当然希望少夫人一直都好。”
祁韵瞅着他:“你生气了?觉得我优柔寡断?”
林星儿摇摇头:“个中酸甜苦辣,只有少夫人自己最清楚,星儿没法评断。
”
祁韵握着棋子,落在棋盘上,嘟囔着:“我毕竟将他放在心上这么久,又好不容易才嫁给他,我怕和离了会后悔。”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打人啦 打人啦 ”
祁韵和林星儿都吓了一跳,连忙往窗外望去。
街上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哗啦啦四散奔逃,他们一眼便看见一名书生倒在街中间,头破血流,四周还站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地痞。
林星儿定睛一看,道:“那不是李秀才么?”
祁韵:“你认得他?”
林星儿:“是咱们茶楼的常客。”
说着,他就起身下榻:“少夫人,我下去看看怎么回事,你在楼上等着。”
祁韵忙道:“星儿,当心些。”
林星儿出了屋,与此同时,楼下街上的地痞也叫起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别说你是个什么秀才,你就是官老爷,今天也得把这一百两给我还上了!”
被他们几个围在中间的李秀才哀叫道:“我何曾欠过你们的钱?”
地痞掏出一张欠条:“这白纸黑字写着呢,你还想抵赖?!兄弟们,给我打!”
说着,几人又是一顿拳脚相加,李秀才抱着头哭叫:“我没写过什么欠条!你们空口白牙污蔑我!”
“这就忘了?”为首的地痞叫弟兄们停手,蹲下来看着他,“你为了买魁星楼的文曲星之位,在我这儿借的贷谷,五分的月息,到今日本息刚好一百两了。你要是不还,当心兄弟几个找上你家,叫你那六十岁的老母亲替你还债!”
楼上的祁韵听了,眉头紧锁。
怎么和他开的茶楼有干系?
虽说这李秀才是不是欠债、要这么还债,与他的魁星楼无关,可这几人就在他茶楼门口这么闹,他还怎么做生意呀!
正想着,楼下那地痞忽然大叫:“哪里跑!”
祁韵往窗外一看,正好看见地痞一把将李秀才拖回来,一拳把他打歪了脸。
李秀才被打得噔噔噔连退几步,摔在魁星楼门口的石阶上,昏死过去。
远远围观的人群一阵惊呼。
就在这时,一行带刀官差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
几名地痞立刻掉头就跑。
官差们赶紧追着他们出去,只有为首的官爷带着两个小兵留下来。
“刚刚是谁报的官?”
林星儿从茶楼走出来:“官爷,是我,我是魁星楼的掌柜。”
他请官爷到楼里说话,又叫伙计帮忙抬着昏死过去的李秀才去附近医馆,四周看热闹的人群这才慢慢散去。
这等小打小闹,还无需祁韵出面,他便在顶楼的雅间等着,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林星儿便上来了。
“少夫人,没事了。”
祁韵松了一口气,又道:“等那李秀才醒了,那伙地痞该不会又来找他闹罢?”
林星儿道:“也许会换个人闹。”
祁韵有点疑惑:“什么意思?”
林星儿:“李秀才家境普通,来茶楼只是赏诗会友,从来不争座次,这些地痞多半是污蔑。近日这样的事有好几回了,我想,是有人故意针对茶楼。”
他顿了顿:“也有可能,是故意针对我。”
祁韵脑子里转了转:“是林家指使的?”
林星儿点点头:“少夫人还不知道罢,林家现在风雨飘摇,支撑不了几天了,全家上下都在想办法弄钱,这不,把主意都打到我这个没出息的叛家之人身上来了。”
祁韵吃了一惊:“不会罢?林家怎么说也是世家,哪有这么快就倒。”
林星儿:“听说是林老爷赌钱上瘾,不到一个月,就把家产全输光了。”
他抬眼看向祁韵:“少夫人知道么?他去的那家赌坊,就是你救下我时那一家。”
乔鹤年开的赌坊!
祁韵心中咯噔一下,猛然想起了自己在那儿偷听到的乔鹤年的计划。
他说要拿林予作饵,钓上林老爷这条大鱼,一步步搞垮林家。
没料到竟然这么快。
从重阳节遇袭到现在,不过两个月。他在家里胡思乱想闹别扭的时候,乔鹤年已在外整垮了一个实力不容小觑的敌人。
他道:“林家那么大的家业,不过短短一个月就输光了,沾上赌瘾真是可怕。不过,他们现在来找你有什么用?”
林星儿:“少夫人虽已收了这两间铺子,但外人看来您和少东家是两口子,这依然是乔家的产业。”
“我在这儿做事,林家便觉得是少东家收留了我,想给我点颜色看看,让我牵线搭桥,帮他们约见少东家。”林星儿给两人倒上茶水,“毕竟,先前两家因争抢海盐专营结了仇,他们直接上门,少东家是不会见的。”
祁韵拈起茶盏:“他们要见鹤年做什么?”
虽说这的确是乔鹤年做的局,但他开赌场这么多年,做这等局早该轻车熟路,不会让人发现蛛丝马迹才对。
林星儿淡淡道:“林老爷赌债的几个大债主,有的是京城高官,有的是本地的地头蛇,都不是什么好打交道的人。现在逼着他要钱,他许是觉得这么大的产业低价卖掉心疼,找少东家暂且融通罢,毕竟这城里,能融通这么多钱的,也只有少东家了。”
乔鹤年的赌场也做放贷的生意,专给赌桌上红了眼的赌徒放贷,每天都有大把的银钱融通。不过这种贷谷时限很短,只能融通几日,过了时限不还,乔鹤年豢养的打手就上门占产业,逼着人拿产业画押抵债。
前些年就靠着这等手段,再加上靠上了风头正劲的贺家,乔鹤年在宜州城里黑吃黑迅速壮大,短时间内积累了大批产业,然后又靠着海运生意洗白,在贺家被斗下去之前站稳了脚跟。
不过,虽说是洗白了,放贷谷这等暴利的生意乔鹤年依然在做,只是做得没有那么明目张胆罢了。
祁韵:“他找鹤年融通银钱,鹤年能融给他?之前争海盐专营都斗成什么样了。”
林家还派人来刺杀过乔鹤年呢!
“有利可图,哪管什么仇不仇家,乔少东家可是个能屈能伸的人。”林星儿道,“不过,赌场的银钱融通只限赌桌上,林老爷在赌桌上没要那高息贷谷,下了赌桌就想用低息融一大笔钱,把别人当傻子呢,低息贷谷可是要押双倍东西的。”
林老爷要是有这么多产业来抵押,也不至于还不起赌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