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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云后(84)

作者:观乎 时间:2022-09-25 10:52 标签:强强 年上 权谋

  京中告示从来只贴在固定的地方,哪个衙门如此不懂规矩,竟往人家门上贴了?
  明望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太在意。
  直到浩浩荡荡的队伍行至内城城门时,他才真正察觉出不对劲。
  城墙不远处设置了一座望楼,用以监察附近情况。
  以往望楼下面都没有什么人驻足,今日却聚集了不少百姓。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一只箭矢高高地钉在望楼外,没入得极深,一条数丈长的白练被箭穿过,竖着从楼外垂下,恍若一条绣满纹路的长帘。
  清晨微风拂来,那条写满字的白练便随风轻荡,吸引了越来越多人的视线。
  明望暗道不好,朝着箭矢钉入的反方向看去,目光在人群与房屋之间搜寻了片刻,忽的看见了角落处一个身影。
  一身黑衣,身形挺拔如一棵劲竹。半蒙着面,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其中蕴着熟悉的锋芒。
  对方也注意到他的视线,转头与他对视,眼角微微弯起,紧接着举起手中的弓朝他晃了晃。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幺蛾子,季遥这小子真够疯的。
  明望转头又瞥了一眼望楼,再回过头时,少年的身影已在瞬息之间消失无踪了。
  作者有话说:
  由观尘大师为大家展示,什么叫做默契。


第69章 如满月
  季别云从段府脱身之后,跌跌撞撞地找到了自家马车。
  见到青霜的一瞬间他便彻底失去了力气,意识勉强还留存了一些。他能感觉到自己被青霜扶着坐进马车,没过多久马车便颠簸起来,一路飞驰。
  他已经没精力给自己伤口包扎止血,整个人瘫坐在车内,脑子里一团乱麻。
  怎会如此之巧?
  大半夜的,皇帝为何忽然召段文甫去悬清寺?
  然而一想到悬清寺,季别云便隐隐有了答案。
  ——观尘又一次救了他。
  观尘……
  为什么观尘比他还要了解自己?一步接着一步都被那和尚猜到了,却也不当着他的面明说,只默默地给他指点,替他看顾着自己的安全。
  仿佛他整个人都被观尘捏在了手心里。
  一想到悬清山上那位僧人,季别云心里便充盈着说不清的悸动,还有些泛疼。
  他如今真的有了后盾,受伤受困之时不再只有破釜沉舟、鱼死网破,至少在危急关头还能有个念想,想着有人会来救他。
  自从被流放,季别云就再也不曾有过这种念想了。
  因为没有人会来救他,能救他的,能让他活下来的只有自己。
  此时夜色已深,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整个宸京逐渐陷入了睡梦之中,只有月光从车帘缝隙漏了进来。
  季别云握着那把沾满血的却寒刀,吃力地撕下一片衣角,固执又缓慢地将刀上的血液擦拭掉。却寒刀是不该染血的,季别云感到一丝负罪感,玷污了这把刀就如同玷污了观尘一般。
  他有些懊悔,都怪当初取了这个名字。
  车内昏暗,他晃动而模糊的视野中,刀的寒光比月光还要清亮。将所有血迹都擦拭干净之后,他垂眼看了许久,直到马车停下。
  回到季府之后,便是一阵兵荒马乱。
  徐阳派人出去请大夫给他解毒,剩下的小厮们忙活着替他清理伤口,止血包扎。
  方少爷与戴丰茂带着两个小孩待在外面院子里,季别云迷糊间听得那两人交错来回地骂段文甫,一会儿是“杀千刀的”,一会儿又是“作恶多端不得好死”。就连方慕之如此有礼数之人,都气得骂了两句粗口。
  季别云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伤势严重与否,冷虞散让所有疼痛都变得钝了许多。但见着这些人着急的模样,他似乎有了数,在心里给段文甫又狠狠记了一笔。
  紧绷的思绪忽然放松下来,他只觉得身下的床褥又软和又舒服,让人昏昏欲睡。
  沉入昏睡之前,他抓着徐阳的袖子道:“交代你的事做了吗?”
  徐阳正拿着一张被血浸染的帕子,手上也沾了他的血,连声答道:“做了做了,别操心。”
  季别云还不放心,视线在屋内找了一圈,发现了放在桌上的那张弓。
  那是最关键的一举,他不想留给别人,那一箭必须由他来方能消去一些心中恶气。
  他又扯了扯徐阳袖子,“卯时之前把我叫醒。”
  徐阳顺着他的视线也看见了那张弓,眉头拧得很紧,整个人气愤却又无奈。
  “行行行,快睡你的。”
  季别云这才放心落入黑暗之中。
  再次被人摇醒时,他已经清醒了许多,只是脑袋仿佛灌了铅似的,又疼又迟钝。
  身上所有伤都被处理妥当,他走到铜镜前,借着烛光看了看。
  大多数伤都在背上,想来是自己强行突围时被砍到的。手臂与胸口也有伤,不过看起来不算严重。只是这会儿冷虞散的劲已经过去了,所有疼痛都回到了身体上,让他有些不太习惯。
  他转过头去,自己取了架子上的衣裳穿上,对着一脸沉重的徐阳问道:“都办好了?”
  徐阳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忽道:“你说你,自从入京以来,新添了多少伤?”
  季别云低头系腰带,随口答道:“哪儿还记得。”
  从悬清山上被刺伤,到登阙会九死一生,又到段府这场鸿门宴,早就数不清了。
  “你刚进宸京我便见了你,把你当后生弟弟一样地带着,”夜色之中,徐阳的声音听起来也比往日低沉,“却没想到你在短短几月里落下一身的伤。”
  他穿好了夜行服,走过去将弓拿了起来,忍着后背与手臂的疼痛,将装着诉状与箭矢的箭筒也背上。
  “徐兄,”他平静答道,“我叫你一声兄长,也是把你当自己人看待的。不过我也不是那种娇贵的人,你不必替我操心,我知道自己在走什么样的路,也知道自己如今走到了哪里。”
  季别云将黑布蒙住下半张脸,绕到脑后打了个结。
  出发前拍了拍徐阳的肩膀,“多谢你。”
  少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季宅,在荒凉月色之中一路潜行飞奔,如同宸京城中一片行迹无影的云。
  他最后停在了内城外,却转头看向了悬清山的方向。
  算着时间,皇帝也该回宫了。
  他隐在角落阴影之中耐心等待着,任由宸京从沉睡中苏醒,早市慢慢摆了起来,四周行人也越来越多。
  直到隐隐从御街远处传来马蹄与车轮声,季别云才反手从箭筒里将东西拿了出来。
  箭头刺破素练一端,被他稳稳搭在弓上。季别云忍着一身疼痛将铁弓拉开,挽成了一轮满月,直指数丈高的望楼。
  充州百姓的血泪,御史台的腐朽罪恶,还有柳家之冤屈,全凝在了这一箭上。
  季别云咬着牙,猛地松手。
  黑白相间的长练如一缕青烟飞了出去,月光之下,仿佛从瑶台不慎落下的纱帘,将宸京笼在一场迷离又肃杀的梦境之中。
  罪证被死死钉在城门前,迎接着从国寺归来的帝王。
  人群渐渐聚集,值守的官兵想要摘下却一时间无能为力。车马行至城门前,季别云忽的察觉到一双视线,转头看去,正对上贤亲王诧异的眼神。
  可惜了,没能看见元徽帝的神情。
  这位圣上此时应该是有些意外的吧,原本想豢养的一条良犬彻底不受控制了,从地上直起身来。这才发现原来不是一条狗,而是一个人。
  他笑了笑。
  心里升起一股畅快之意。
  他季别云可不会给人当狗。
  作者有话说:
  纠结了一下,断章断在这里是最合适的,所以有点短小,明天补回来


第70章 避纷乱
  五月初六这日,宸京从一大早就陷入了混乱。
  充州刺史与长史的灭门案一开始是沸沸扬扬,不过早已经变得无声无息。时至今日都没能捉住确凿元凶,唯一有嫌疑的犯人还死了。
  昨日上午,那位朝中新贵季小将军将御史台告到了刑部,不过朝野上下也无人真当回事,毕竟从古至今没有这官状告那官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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