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但万人迷[快穿](238)
要如何解释?
如何解释冒充一事?又如何解释万俟修已“死”,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是本体万俟翊?
万俟翊眼眶猩红,发麻的手垂在身侧——他分明便是万俟修,同出一魂,毋庸置疑,有何不好解释的?冒充一事非他所为,他甚至是受害者,还带回了目乌清灵草,师尊便是怒,也不该怨他。
“澜……”惊意远滞声。
青年忽而收回放在木栏上的手,一言不发转过身回屋,因盲眼,还险些磕碰到门槛,惊意远及时上前抓他手,却被人冷冷拂开。
质问声句句刺耳——
“我该叫你什么?”
“又该叫另一位什么?”
“如今你们谁是谁我都分不清,都欺负我看不见,那往后便都老死不相往来好了。”
惊意远追去,又停在门槛处眼睛发了红,他急促呼吸,胸口起伏,好险将这些话引起的剧烈情绪压下,一言不发随他进屋。
从长廊到屋中,约莫一丈,可这一丈横跨生死,从四象昆仑峰横跨至凡间长宁村,种种记忆涌现在脑海中,万俟翊尊师,首先便跪下了,“天光”放在身侧。
“现在便好好解释,若答案我不满意,从今往后莫要再往来了。”
青年坐在软榻上。
他低垂着面容,看不清双眸的光泽,长发披散身后,白衣不染纤尘,同这寂静得叫人喘不上气的包间极其融洽。
生来的高位者,剑道至尊,情道也是至尊。
惊意远走这一丈,脑中闪过许多。
他不推脱,他心知这事自己有错。
起初只是想取代万俟修,同青年恩爱,却忘了如此行事于青年而言,莫过于耍弄。
分明是欺他眼盲看不见,日日装聋作哑,同他做尽非情郎不得做之事。
惊意远逼退胸口那呛剧烈起伏的情绪,尽量冷静叙述:“我非万俟修,我认;我冒充万俟修,我亦认,可我不认欺你一事,我未曾这样想过,最初冒充万俟修只是因为我心悦你……我们从前认识。”
玉流光未作答,只道:“另一个呢?”
“……”
万俟翊喘了口气,心头恍惚。
他做了欺师之事,哪怕是转世之魂所做,也到底是做了。
要求得原谅,要认错。
若在昆仑峰,此时应当前去登云梯罚跪,可此地是南戎,他也回不了四象,万俟翊往后跪了些,对着青年端端正正地磕了几个头,最后也未起来,只用额头抵着冰冷的木地,嗓音嘶哑地说:“我是万俟修,可又不是万俟修,师尊,我如此唤你,你可能想起一些事?从前……从前我们也很好的,只是后来出了些事……”
“方才那是什么声音?”玉流光凝眉。
惊意远道:“他给你磕头。”
“……”
万俟翊跪在地上,神志清醒却又不清醒,他几近又陷入那疯魔状态。
清冷一室,窸窸窣窣的声音格外刺耳。他四周暗了下来,接着肩上传来被人踩踏的重力,隐隐浮动衣袂间的幽香。
顺力道抬头,他看清师尊夺目的面容,恍若一幅山雨天的墨画。
万俟翊艰难地动动唇。
下一瞬,踩在他肩上的靴往下用力,万俟翊被踩得往后仰倒,手撑着冰冷的地面,听见一句:“——别给我磕头,也别给我下跪。”
“重新解释。”
万俟翊猩红着眼去瞪惊意远。
随后重新跪下,却是不再作磕头的姿态,他心乱如麻,什么该说的,什么不该说的早已分不清,便捡着自己这一刻能想起来的答。
“师尊是修仙之人,受九州敬仰,我有幸拜入师尊门下,成为师尊唯一的亲传弟子。”
“师尊教我许多,是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意,生了世俗不容的情分,我孺慕师尊,心悦师尊,后来更是勾引师尊,害师尊行差踏错。”
“后来,不知是谁捅破了这件事……”
万俟翊不知道到底是谁发现了他同师尊的关系。
那段时间,所有事情仿若纷至沓来,仿佛早有人暗中盯着师尊,将那些消息放出,一个接一个,打得人措手不及。
那日万俟翊尚在山下行事,一路回宗一路听,他听了太多不好听的话,心口动荡,恨不得瞬飞到昆仑峰,看看师尊如何。
可云梯需登一个时辰,四象宗宗训为之强健体魄,待他登上云梯,那些个同门哪个口中不是师尊“行差踏错”一事。
“你可在小灵通上瞧了?原来万俟翊竟是炉鼎!不仅如此,还有人说他同仙尊有段情!”
“你这消息落后了,我可是听闻了,什么双修一事,西天那事……”
“假的吧!澜影仙尊是何样的人谁不知?这几日到底是谁要害仙尊啊!消息一茬一茬,看我不将他逮出来!”
“就是!仙尊便是做了这种事也定是被胁迫的,还有那魔尊,有人说仙尊同魔尊勾结,长老层的事那能叫勾结吗?那叫联谊!”
“看我方才看见仙尊从戒律堂出来……”
万俟翊一路听,一路怒火中烧。
他抑制不住自己拔剑,谁说一句,便提剑威胁,若还说,还问真假,便真真动手了,伤了不知多少同门才赶回昆仑峰。
万俟翊都想好了,先道歉说明自己方才犯下的错事,怎么罚都可以,然后他要带师尊云游,若师尊不愿他便跪下求他,只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些是非,向那——
却不见师尊踪迹。
万俟翊抑制不住心头惶惶,忽然想到不知哪个同门的那句“刚从戒律堂出来”,便再无分寸,仪态尽失地边寻边喊:“师尊!师尊!”
吵得那昆仑峰的植被精灵都叫他勿要叫了,可万俟翊向来如此,幼时窃书冲动,在外能杀便不多嘴,这一时,他也将脾性发挥极致,“师尊!”
“大师兄!莫再叫了!”
是一同门制止他。
万俟翊转头,发现昆仑峰的人变多了。
从前昆仑峰只他和师尊,还有来无影去无踪的衡真师祖。
今日却抬眼便见人,转头也见人,尽是其他峰的同门,不知来此处做什么。
“大师兄!莫去——”
万俟翊要入昆仑峰山巅,却被一剑制止,他不由分说与那人打斗起来,耳畔具是毫无缘由的制止。
为何阻他?
山巅发生了何事?
师尊现下在何处?
修士若心生恐惧,便会滋生心魔,万俟翊见不到师尊,恐惧滋长,已在失去神智边缘,他蓦然转身突出重围,一声声大师兄中,唯有一句极其轻,极其无力的声音唤住他的脚步。
“——逆徒。”
万俟翊还笑,转身时要给师尊下跪,说自己有错,伤害同门按戒律堂规矩要受刑,他受着便是,可回头看清师尊时,笑却僵硬在嘴边。
今日昆仑峰如此晴朗,是从前最最寻常的每一日。
可如今宁静不再,同门皆持长剑,将他们围困,而师尊站在那高阶处,自上而下,白衣染血,面色失血苍白。
那双狐狸眼倦怠垂下,像随时能睡过去,不似雾障林那日的意气。
最叫万俟翊恐惧的是,他感受不到师尊的灵力了。
师尊从未受过伤,从未狼狈过,一身灵力运用自如,永远带着无形的威压。
可如今师尊站在他眼前,却虚无得像一团即将散去的云雾,湿润朦胧,不见生机。
师尊的……仙骨没了。
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件事,万俟翊的双手控制不住发抖起来。
他情愿是自己,情愿是自己一无所有,修为尽废,也不该是他的师尊。
他的师尊光风霁月,救人无数,心善仁义,从未出错,是他孺慕勾引,是他费尽心机,为何不能惩罚他?为何去戒律堂的不是他?
为何是他的师尊?
为何?为何?为何?!
“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