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笼(74)
暮色渐沉,公园偏僻小径上的路灯投下昏黄而微弱的光,在段珩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阴影。
他站在原地,身形挺拔却莫名透出一丝紧绷,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戚澄看不懂的情绪。
“你要走?” 段珩的声音比往常低沉,混在初夏夜晚微凉的风里,竟让戚澄无端感到一阵寒意。
戚澄迟疑了下,还是如实回答:“嗯,我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吧。”
“你想去哪里?”
“还没想好……总之,我过两天就走,谢谢你这些天的收留。”
“你想去哪里?”段珩又问了一遍。
戚澄拧眉,很不喜欢对方这种刨根问底的样子,就算段珩帮了他,也不能这样毫无边界感。
“随便吧。”戚澄随口敷衍:“可能回去,也可能找个附近的城市玩两天。”
“戚淮州。”段珩突然念出这个名字,他语调平直,不带情绪,“你躲了他这么几天,现在是想他了,所以要回去?”
“你胡说什么?”戚澄声音立刻拔高,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我怎么可能想他!我巴不得他永远找不到我!”
“那你为什么急着走?”段珩又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迅速缩短,近到戚澄能清晰看到他眼底深处那抹暗沉的光,“留在这里,他就找不到你,我可以一直照顾你。”
戚澄眼睛都瞪大了,觉得段珩这话简直离谱,“你在说什么?先不说我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再说我干什么需要你照顾?”
“你不是要离开戚淮州吗?”段珩冷声问。
戚澄有些恼怒:“你别总是在我面前提他吗?好像你多了解一样,而且我说过好多次了,那是我和他的事情,我很不喜欢旁人告诉我该怎么做,更不喜欢被人安排。”他越说越气,这几日积压的烦躁和此刻被质问的不快一起涌了上来,“段珩,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宽了吗?你是我什么人啊?”
这话说得有些重,带着明显的划清界限的意味。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孩童嬉闹声,衬得此处的寂静更加突兀。
段珩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戚澄,那目光深得像潭水,让戚澄莫名感到一阵心悸。
想到这几日段珩照顾,戚澄难得反思了下自己。
毕竟段珩确实帮了自己不少。
就在戚澄想着要不要缓和一下语气时,段珩开口了。
“凭我才是你哥。”
一道刺眼的车灯打过来,耳边是刺耳的鸣笛声,紧接着一辆电车响着喇叭掠过两人身侧。
等周围又重新安静下来之后,戚澄眨眨眼,看着段珩:“你刚刚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看到一直有读者问,回答一下,不会三人行,戚澄戚淮洲身心1v1,不会摇摆,这两章段珩戏份多,是要交代下当年的真相,戚淮洲马上就来!
第63章
周围寂静下来,只有夜风吹动的沙沙声。
段珩盯着戚澄,见对方表情茫然了一瞬,那双总是带着几分骄纵任性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纯粹的困惑。
“刚刚有车过去,我没有听清,你刚刚说了什么?”
那一瞬间,段珩脑子里突然闪过四个字,天意弄人。
他手掌收紧,下颌紧绷,一时难以言语。
说出来吧,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说出来,他才有可能会留下。
他是那样心软的一个人,只要他知道了,一定会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说吧,明明自己才是先出现的那个人,明明面前人小时候最依赖自己,明明两人才是最该相依为命的彼此……
“我说……”
段珩吐出这两个字,很快又没有了声音。
过往任何事中,他从来都是行事果决的人,可对上戚澄,所有的决定都变得艰难。
他没有那么理直气壮,同样也心思卑劣,试图用愧疚绑住戚澄。
喉结轻轻滚动,那些在心底压了太久的话语,此刻却像被什么黏稠的东西堵在了喉咙深处。
等了半分钟等不到段珩后面的话,戚澄开口了,他避开段珩的视线,声音没有了刚刚的尖锐,只有些别扭:“你要说什么?……算了,你想吵架我也不想吵,刚刚是我没压住脾气,我这几天心情不好,你多担待……”
这话说得有些生硬,却已经是戚澄难得的服软,他向来骄傲,能说出这样的话,已是看在段珩这几日悉心照顾的份上。
段珩看着戚澄微微侧开的侧脸,灯光在那精致的轮廓上投下柔和的阴影。
像从未经历过任何阴霾。
那些几乎要冲口而出的话,在唇齿间转了一圈,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只留下满腔苦涩。
他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翻涌的暗潮,再抬眼时,已是一片沉寂的平静。
“没什么,”手掌松开,段珩轻轻吐出一口气,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回去吧。”
一夜无话。
凌晨的时候,戚澄做了个梦,梦里的他又被锁在了那间暗无天日的阁楼里,这次外面没有了戚淮州。
周围只有无边无际的死寂,他在黑暗中徒劳地摸索,呼喊,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那种被全世界遗弃的恐慌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他几乎要在梦里崩溃。
“戚澄……”有人在喊他:“澄澄……”
戚澄猛地睁开眼,冷汗还黏在额角,胸腔里残留着梦魇带来的窒息感,他刚想动,却发现自己的一只手正被人紧紧握着。
他下意识去看。
段珩跪坐在床沿,在清晨晦暗光线下,对方低着头,距离他极近,近到他都能感受到那股温热的呼吸。
戚澄心脏骤缩,抬眼撞上了段珩的目光。
那双总是沉静无波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与以往完全不同的直白的炙热。
一个荒谬的猜想闯进了他的脑海里。
“松开!”
几乎是本能反应,戚澄猛地用力,狠狠甩开了段珩的手。
空气凝固了。
戚澄坐起身,尴尬、难堪、还有一丝被冒犯的愤怒在他胸腔里冲撞。
他想质问,想大声斥责,可对上段珩沉默,近乎默认的眼神,所有的话就又堵在了喉咙里。
荒谬,这太荒谬了。
荒谬到戚澄都以为自己还在做梦,荒谬到戚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过了不知道多久,段珩率先移开了视线,他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
“天快亮了,”他的声音低哑,听不出情绪,“我去做早饭。”
段珩去了厨房,戚澄还坐在床上。
手上似乎还残留着段珩掌心的温度和力道,戚澄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一股说不清是恶心还是恐慌的情绪攫住了他。
他猛地掀开被子下床,冲进卫生间,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自来水用力扑打着脸颊。
冷水带来了短暂的清醒,戚澄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他 要赶紧走。
几乎这个想法一出现,戚澄就已经出了卫生间,他甚至没有看厨房一眼,径直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门被摔上后不久,段珩从厨房里走出来。
外面正是早上,还没什么人烟,戚澄走得快,低着头,没注意前面,没走多久就不小心撞到了一名阿姨模样的人。
对方刚从菜市场回来,手里还拎着菜,这样一撞,菜掉在地上,里面的鸡蛋也碎了。
戚澄身上也沾上了黏糊糊的鸡蛋液,他看着那名阿姨,片刻才说了句,“对不起。”
被撞的阿姨原本想要发火,却在看清戚澄面容的时候停下。
“是你啊。”
戚澄这会儿也认出来了,对方正是那天段珩带他吃饭的面馆老板。
“对不起,”他再次道歉:“东西坏了,多少钱我赔您。”
“哎呀,算啦算啦,就坏了几个鸡蛋不用了,”老板挥手表示不用,很快她又问到:“你这急忙忙的要去做什么?你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