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笼(41)
阳光很好,落在戚澄那张精致的脸上,仿佛都能看到睫毛落在脸上的阴影,他用棍子拨弄着炭盆问旁边的田征:“我闻见甜味了,应该好了吧。”
段珩脚步一顿,那一瞬间,脑海中浮现出遥远的记忆。
小小人靠着他,眼巴巴的瞅着火炉:“哥哥,我闻见甜味儿了,红薯好了没?”
时光磨损了幼时的记忆,很多东西他以为他都忘记了,可还是在这一个下午,以这样巧合的方式记起。
还是田征发现了站在门口的段珩,他立刻惊喜起身迎过去:“段珩,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出声?”
“刚到。”段珩收拾好脸上的情绪,走过去将手上的东西递过去:“临时起意,给你添麻烦了。”
田征又是一番客气,最后还拎了东西,引着段珩往里走:“快来快来,我和戚澄正烤红薯呢。”
田父田母听到动静,也出来一番招呼,等静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分钟后了。
戚澄全程坐在原地,用木棍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煤炭。
段珩走上前去,盯着坐在小板凳上的人,平静道:“戚澄。”
戚澄看了他一眼,面上同样平静:“嗯。”
一旁的田征见两人没有要打起来的意思,一时松了一口气,他笑起来:“真好。”
屋里头田母喊田征,让他给段珩倒水,田征应了一声,对两人说:“你们两个先待着啊,我去倒水。”
田征走了,顺带将自己妹妹也拉走了,段珩坐在了戚澄对面。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戚澄用棍子戳了下炭,冒出来几点火星子。
良久,还是段珩先开口:“怎么突然想起来这里了?”
戚澄瞟了他一眼:“你不是也来了?”
段珩笑了下。
戚澄见段珩笑了,还有点惊奇,他一直以为段珩对着自己是面瘫来着。
“我是来找你的。”段珩直接道。
戚澄懒懒的“嗯”了一声:“看出来了。”
他又不是傻子,当然看出来段珩来这里的目的,只不过他不知道段珩找他要干嘛。
段珩低头,又笑了下。
他没接着说来找戚澄做什么,因为田征端着水出来了。
“段珩你冷不冷?”田征把水杯递过去,看着段珩身上不算厚的夹克问:“要不要也给你找件棉袄?”
“谢谢,不用了。”
田征这么一提醒,戚澄才意识到自己的穿着,搁田征面前他倒是无所谓,但估计是和段珩针锋相对惯了,一时间以这样的装扮出现在对方面前,他真是哪里都别扭。
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戚澄站起身:“我冷,我回屋了。”
宿舍三人,在学校都没这么心平气和过,倒是在田征家和平共处了。
戚澄不知道段珩想找自己说什么,也不好奇,他现在对段珩也没有之前那么强烈的情绪了。
一是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他也没什么可折腾的,二是因为戚淮州。
之前他讨厌段珩一大部分原因是恐惧段珩抢走戚淮州。
上次段珩来找他,明显和戚淮州不对付,这样说可能不道德,但是戚澄确实放心了很多。
只要戚淮州是他这边的,他并不关心其他人。
想到戚淮州,戚澄心里又是一阵烦躁。
他承认他今天跑来田征这里,一大部分原因是为了躲戚淮州,他甚至想该怎么找个借口,好让他在田征家待一段时间。
最好待到戚淮州恢复正常。
戚澄胡思乱想着,站在院子里,看着田父从一旁的偏房上往下扔柴火。
院子里架起了大灶,田征在烧火,田母守在铁锅旁,正准备炖大鹅。
段珩站在一旁,帮着田母打下手,田母嘴上乐呵呵,一个劲儿的夸段珩。
戚澄不想让自己一直想戚淮州的事情,就听了一耳朵。
就听田母说段珩一看就是常干活的,干啥都利索。
戚澄不由想,看之前段珩的样子,也知道他过去过的不怎么样,他到现在也不清楚当年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成了戚家二少爷,而段珩流落在外。
在知情人眼里,大概就是他偷走了段珩十几年的好日子吧。
正想着,突然听到田母一声惊呼,戚澄循声望去,还未看清什么,他就被一股大力扯到一边。
眼前一黑,是谁挡在了他的面前,接着耳边响起重物砸在地上的碎裂声。
戚澄睁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段珩。
对方口中溢出一丝闷哼,脸色有些惨白,眼里满是紧张,拉着他的手腕,语气焦急。
“澄澄,没事吧。”
第36章
卧室里,段珩赤裸着半拉肩膀,坐在凳子上。
戚澄坐在对面的桌子边,拿着药瓶,默默看着田征给段珩的肩膀擦药。
“真是对不起啊,”田征边给段珩擦药边道歉:“是我爸没注意,刚刚真的太危险了,还好没砸到要紧的地方……”
段珩只说“没事”。
戚澄事后也觉得后怕。
刚刚那一幕太过惊险,碗口粗的一截木头接连好几根从房上掉下来,砸在地上碎成了几块。
那些木头坠落的方向正是他的头顶,要不是段珩拉了他一把,他现在应该在医院。
田家父母各种自责,尤其是田父,是他没注意堆积在房上的木柴松动,差点把客人砸伤,两人当即就要送段珩去医院,段珩拒绝了,其他人拗不过他,只能拿了红花油给他擦。
看着擦得差不多了,田征看了下油腻腻的手:“我先去洗个手。”
田征走了,屋里只剩下段珩和戚澄两人。
空气安静了几秒。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
段珩笑了下:“你先说。”
戚澄还是不习惯段珩的笑,笑的他浑身不自在,他别开目光:“算了你先说吧。”
“好。”段珩说:“刚刚吓到你了吧。”
更别扭了,显得他多脆弱一样。
确实吓到了的戚澄不想承认,他轻咳一声:“我还好……”
“那就好。”
又是一阵沉默,戚澄有点受不了这样怪异的气氛,他转过头,目光落到段珩肩膀处,被砸到的地方红肿还带着淤血,看起来有些可怕,他忍不住开口:“要不我给李叔打电话吧。”
“算了。”段珩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很晚了。”
“这是晚不晚的问题吗?”
“要是现在去医院,田征爸妈会更自责的。”段珩看着戚澄的别扭的神情,解释道:“我自己心里有数,只是砸伤,骨头没问题。”
这种事情哪能说靠自己感觉的,不应该去医院拍个片子吗?怎么这个人还是这幅自以为是的模样?戚澄挑眉道:“有人说过你很犟吗?”
“有,”段珩把衣服拉好:“你不是第一个,我知道自己挺不讨人喜欢的。”
戚澄不说话了。
半响,他小声嘟囔了一句:“你也知道啊。”
段珩听见了,“之前我总惹你生气,是我不对,以后不会了。”
“你……”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戚澄更是无所适从,他心里清楚他每次生气也不全是因为段珩的缘故,更多是他自己的迁怒。
“你别说这样说,我……”戚澄说不出自己其实也有错,他这辈子除了跟戚淮州低头对外从来都是为所欲为的。
段珩刚刚救了他,又因为和戚淮州说开的缘故,他现在对段珩也没有讨厌。
捏了捏一旁的桌角,戚澄盯着地面的一处道:“以后我不会无缘无故对你生气了,还有……刚刚谢谢你。”
出了这么个意外,准备的丰盛晚饭最后草草结束。
田母把田征房间收拾出来,换了新的被褥,对戚澄和段珩说:“今晚就委屈你们挤一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