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笼(71)
田征不解:“什么?”
“没什么。”戚澄低头喝了口咖啡,心想谁知道戚淮州什么时候又要把田征从他身边弄走。
一想到这个,戚澄刚刚好点的心情又变差了。
低头盯着桌面的花纹出神儿,戚澄发了好一会儿呆,再抬头的时候发现对面的人不知道何时变成了段珩。
“有事?”戚澄声音冷淡。
他现在讨厌戚淮州,连带着跟戚淮州有血缘关系,长得还有些相似的段珩也看着厌烦。
段珩眼眸漆黑,一瞬不瞬地盯着戚澄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还好吗?”
“我有什么不好的……”戚澄道:“倒是你,不应该在准备出国的事情吗?”
戚淮州铁了心要把段珩送出国,前两天戚澄听到戚父给戚淮州打电话,两人说了这件事情。
段珩不语,刺了对方一下的戚澄也觉得没劲儿,他左右看看,没看到田征,便也打算离开。
“你想离开他吗?”段珩突然开口道。
戚澄动作一顿,看向段珩。
“你想离开他,我可以帮你。”段珩继续道。
听到又是这种话,戚澄皱眉:“先不说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你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而且……我希望你今后不要在说这种话,如果我再听到的话,真的会跟你翻脸。”
他现在是跟戚淮州生气,但那也是他和戚淮州的事情,戚澄很不喜欢旁人插手他和戚淮州的事情,尤其是唯一的知情人段珩。
“戚澄,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不愿意离开吗?”段珩低声道,像是自言自语。
这话很不好听,本就心情不佳的戚澄脸色冷下来:“关你什么事?”
说罢他起身,不想再理会段珩,打算离开。
岂料他刚转过身,身后就传来段珩的声音。
“如果我说,是戚淮州特意把我找回戚家呢?”
戚澄猛地转头,盯着段珩。
“你什么意思?”
第61章
段珩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戚澄的心上,让他瞬间僵在原地,连呼吸都滞住了。
段珩神色还是平静的,他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重复道:“是戚淮州主动找到我,把我带回戚家的。”
“不可能……”戚澄下意识地反驳,脑子里一片混乱,“你胡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太荒谬了。
戚淮州明明表现的很讨厌段珩,他怎么可能是主动把段珩找回来的人?
“为什么?”段珩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那神情竟与戚淮州有几分相似,他盯着神色大变的戚澄,几近残忍的开口:“把我认回去,让你无依无靠,只能依靠他,戚澄,到现在你还看不明白吗。”
戚澄只觉浑身发冷,明明是五月的初夏,戚澄却冷的浑身打了个颤。
他脸色苍白,嘴唇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着。
“不……不是这样的……”他喃喃着,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像是在说服段珩,更像是在徒劳地试图说服自己。
“你骗我。”
可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细节、过往戚淮州那些看似矛盾的行为,像是突然有了解释。
为什么段珩回来后,戚淮州突然变得格外忙碌,让他找不到,让他感觉对方若即若离。
明明之前戚淮州不是这样的,他哥在此之前,总是能给予他绝对的安全感。
所以都是为了他?
戚澄有些想笑,嘴角刚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眼泪却毫无预兆地率先滚落下来。
他说不上心里什么感受,只觉得冷,好冷,仿佛整个人都被扔进了冰窖,连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那种冷,源自于信任的崩塌,源自于他恍然发现自己一直活在一个精心编织的牢笼里,而编织者,竟是他最依赖、曾经最信任的人。
戚澄盯着一处,也不说话,更不似之前那样,遭受了什么委屈就要肆意发泄。
他就那样站在原地,漂亮的脸上神色茫然,安静地任由眼泪流的汹涌。
段珩看着戚澄垂在下巴上的泪,只觉得对方还是小时候那个因为吃不到糖就会委屈哭泣的小男孩。
他沉默地看了片刻,这才起身走到戚澄身侧,他拿了纸巾动作算不上十分娴熟,却带着一种难得的轻柔,轻轻替戚澄拭去脸颊上湿凉的泪痕。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倒转,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狭窄黑暗的小屋子里,两个等不回来大人的孩子依偎在一起,一个哭着一个绷着脸。
“哥哥,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
“快了是多久?”
“不知道。”
“哥哥你为什么不知道……”
“……”
得不到答案的小孩又开始呜呜咽咽的哭,似乎要把眼泪流干。
“你闭着眼睛数到一百,她就回来了。”
“呜呜呜呜……可是闭着眼睛我会害怕啊哥哥……”
“……”
“哥哥,哥哥你怎么不说话了,你说话呀我好害怕……呜呜呜”
另一个像是无法忍受,终于略显生硬的说:“不怕,哥哥在,澄澄不哭。”
……
段珩表情似是愉悦,他低声唤了一句,“澄澄,”又带着一种跨越了漫长时光的、近乎陌生的温和,道:“不哭。”
这个称呼似乎触动了戚澄,还在流泪的人抬头,木然地看向面前的段珩。
段珩神色可以说的上温柔,他收起纸巾,又问了最开始的问题。
“想要离开他吗?我可以帮你。”
车子飞驰在公路上,戚澄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山景,似乎才意识自己做了什么。
段珩说帮他离开戚淮州,他就那样点了头。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只是想找个没有戚淮州的地方静静是真的。
他也没指望段珩能怎么帮他,毕竟都是戚家人,而且再怎么说两人也都是学生,怎么才能短暂的脱离戚淮州。
他没想到的是,段珩当下就开了车,带着他一路开出了市区,开往了国道,奔着一个不知道哪里的目的地而去。
去哪里戚澄也没问,今天得知的真相,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现在他什么都不想想。
一路上手机响了很多次,基本上都是戚淮州的电话,除了戚淮州还有田征,戚澄一律没接,最后索性关了机。
车里很安静,他不开口,段珩也不说话。
天色渐渐转暗,又开了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一处旅馆门口。
“在这里休息一晚吧。”段珩开口道,顿了下:“可能条件会差一点。”
戚澄无所谓,“嗯”了一声推门下车。
这边属于地级市一处偏远的区,旅馆硬件设施很一般,好在干净。
戚澄游魂一般,跟着段珩上到了二楼的房间。
房间不大,标准双人间,陈设简单,带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戚澄不语,走到靠窗的那张床边坐下,目光依旧没什么焦距地望着窗外逐渐沉沦的暮色。
城市的霓虹在这里不见踪影,只有远处零星的灯火和绵延起伏的山峦剪影。
很安静,戚澄觉得自己的心也像是安静了下来。
段珩放下手里的的袋子,从里面取出刚刚在旁边便利店买的毛巾,他看了眼戚澄沉默的背影,转身进了狭小的卫生间。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水声。
又过了一会儿,段珩拿着一条用热水浸湿、拧得半干的毛巾走出来。
他走到戚澄面前,将温热的毛巾递过去。“擦把脸。”
戚澄迟钝地抬起眼,看了看毛巾,又看了看段珩,没有动。
段珩也不催促,就那样举着。
带着水汽的毛巾横在两人中间,室内一片安静,
僵持了几秒,戚澄最终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温热的湿意覆上脸颊,舒服地熨帖着哭过后红肿的眼睛,也让戚澄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