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明月(92)

　　“就不能留朋友在家过夜？”他看了眼左一凡，对朱畅意说，“住家的保姆也天天在我家过夜呢。”
　　吴端的指控是否是真的，还有池晃是不是gay，有没有和对方睡过，那些都不重要。余经纪皱着眉毛，咬字很重：“池晃，你确定你没有任何把柄在他手里，比如聊天记录、亲密合照之类？”
　　“只是朋友，让他借宿几晚，一起喝过酒，能有什么把柄？不过是后来发现合不来，我不想搭理他，他心理不平衡罢了。”
　　“我明白了。”余经纪对朱畅意说，“朱总，那我就先回去让人准备公告和律师函，争取将影响降到最低。”
　　余经纪走了，朱畅意还在。
　　他什么都还没说，池晃已经不耐烦起来：“朱总，听说公司最近签了新人，你应该正忙吧，还不走？”
　　对池晃这种态度，朱畅意早已习惯：“我要跟你好好谈谈。”说着他看了一眼左一凡，对这池晃嘴里的“保姆”道，“辛苦帮我也做份早餐。”
　　池晃“啧”了一声。
　　“池晃，你是有什么不满吗？是公司给你的分成少了，还是对经纪人有看法，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我没有要求。”
　　听他这么说，朱畅意急得竖起了眉，又想起池晃是个什么德性，堪堪将那口气给憋了回去：“那你为什么突然罢工？综艺爆火，好多机会找你，你全都推了，你到底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想休息。”
　　朱畅意环视一周，这环境极好安保严密的公寓，还是当初他帮池晃找的。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屋子里的家具换了许多，以前是黑白灰的现代简约风，现在花花绿绿的什么颜色都有。整面的落地窗前还摆了一排的泡沫箱子，里面全种上了菜。
　　朱畅意皱眉，这是要做哪样？池晃要在在高档公寓里过他的田园生活吗？
　　“你干了什么天天要休息？我同时给你接了很多活儿，还是让你一天跑好几个通告？你只有在我这儿才过得这么轻松，余经纪给你选的都是有价值的项目，你还要怎样？”
　　“我不要怎样，你不是又签了新人吗？把精力放到他们身上吧。”
　　“……你别不识好歹池晃。”朱畅意原本就胖，现在更喘着粗气，“余经纪这边已经有了新的人选了，别等她心思放到新人上，你才想起来后悔。”
　　朱畅意越是气愤，就显得池晃那张脸越是寡淡：“那正好不是，我还一直觉得她带我属于是浪费人才。”
　　“你真是油盐不进。是不是以为公司没了你，就完蛋了，所以我们都得来求你？我告诉你，我是看在陈识律的面子上……”
　　听到这名字，池晃那张死水一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涟漪：“是陈识律让你来劝我的？”
　　“那倒没有。”对池晃突然的态度转变，朱畅意有点措手不及，否认了才后悔，应该顺着池晃说的。他清清嗓子，“我是说当初谈各种各样的合同，陈识律付出了很多心血。是他给你起了个好头，才让你发展得这么顺利。你现在这样，也辜负了他。”
　　池晃没说话。
　　朱畅意有了主意，立马掏出手机：“我叫陈识律来跟你说。我说的你不信，他是你哥，你们一家人，他总不会坑你……”
　　他话未落音，池晃突然暴起，抢过他的手机，呵道：“你不准给他打电话！”
　　“你是怕我告你的状？”终于抓到了这小子的短处，朱畅意总算知道怎么拿捏他，“你也知道你做得不对。既然不想让陈识律知道，你就给我振作起来。”
　　池晃黑着脸把手机伸到他跟前：“解锁。”
　　“干嘛？”
　　池晃强硬地拉过他手指开了锁，当着朱畅意的面把他手机里陈识律的联系方式删了个干净，咬牙切齿地对朱畅意说：“工作我会看着做一些，谁也不准联系陈识律，也不准提他，不然我立马解约。”
　　左一凡把两人的早餐端上来时，两人都沉着脸不说话，他也默默把吃的放到桌上。
　　朱畅意刚拿筷子，池晃就让他：“别吃了，你回去让经纪人把合同快递过来，没事别来找我。”
　　朱畅意一摔筷子：“那你最好记得接电话。”
　　眼看人被池晃给气走了，饭也没吃。不知道为什么池晃这种态度，但左一凡看他那老板人还不错的，忍不住说道：“有工作不是好事嘛，我看你老板和经纪人都对你挺好。”
　　“我不会少你一分钱，你也别管我的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左一凡闭了嘴。
　　池晃让他辞职，给他之前工作五倍的工资，并让他从合租房搬出来，住进他的豪华公寓。
　　左一凡连一秒钟都没有犹豫，就算池晃不给他钱，说的任何话，他都会照办。
　　池晃抬起眼睛，又笑了：“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嘛。其实是前段时间状态不好，现在你照顾我，状态恢复得不错，本来也该工作了。”他招招手，“别说那么些无聊的事了，坐下吃饭吧。”
　　左一凡埋头吃了几口，他从未想过池晃会把他当作爱人，但内心滋生的占有却无法控制。他不敢直视对方理直气壮地发问，只垂着眼小心翼翼试探：“陈识律是谁啊，你很怕他？”
　　刚才他敏锐地捕捉到，池晃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展现出的暴躁和强硬，是非同一般的。
　　他下垂的视线瞥见池晃的叉子停在半空，心里做好了被杯盘砸脸的准备。
　　那把叉子落下去，顺畅地叉起了肉肠，池晃没有回答，或者说压根没有听见一样，反问左一凡：“你见过Chris吗？”
　　左一凡抬起头。
　　“约会软件上你关注的，他的每条动态你都评论，不记得了？”
　　左一凡短暂茫然几秒，想起来的时候脸白了一下：“软件我早就卸载了，遇到你之后我就再没有登陆过。”
　　对他的剖白，池晃无动于衷：“我在他的评论区看见你，很卑微的样子，原本你的理想型是他那样的？”
　　左一凡赶紧摇头：“我不是喜欢他，只是很羡慕，希望自己也能变成他那种受欢迎的类型。”
　　“哦，所以你才总是问人家衣服什么牌子。但我看他有回复你，你也没买啊。”
　　左一凡窘得脸红。
　　他又想问池晃是不是本来想约Chris的。他关注他很久了，知道Chris很挑人，但池晃约的话，就算Chris也会愿意吧。但他又不想去深究池晃约到他头上的原因，干脆闭了嘴。
　　“我带你去买吧。”池晃脸上浮现那种温柔又多情的笑容，眼睛却冷，好看得惊人，“人靠衣装嘛，穿漂亮衣服就会变得漂亮的，我把你变成Chris怎么样？”
　　池晃善变，性情不定，言语时而温柔，时而却又恶毒至极，这些左一凡通通领教过。但即便如此，三十年了，也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更没有人像池晃这样对他好过。
　　他爱他，连同这善变恶毒的部分，在他那畸形的爱与崇拜里都变得无比的闪耀。
　　他走到池晃跟前，又一次屈膝跪下。他吻他的膝盖，分开双腿，膝行到他两腿中间，痴迷地把脸埋过去，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能让池晃感受到他爱意的方式。
　　牙齿咬住居家裤松松的裤带一端拉开，却被池晃握住了下巴：“别弄，没用。”
　　“这次说不定可以。”左一凡带着一点乞求的语气。
　　他想完美的人都应该有一处缺陷，他无比感激池晃的这一处缺陷，将他从高不可攀的神明，变成了可亲可爱的人。所以就连这软弱的地方，他也深爱不已。
　　池晃从左一凡的眼里读出一点怜悯。
　　对于这点怜悯他完全不自卑，只觉得好笑。不久前在左一凡的合租房里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立不起来，他的第一反应也是好笑。终于，在觉得所有事都无聊之后，这件事也开始变得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