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明月(41)
池晃一口回绝:“我没有。”
“那可难办了。”池华年咂着嘴,又搓了搓手掌,“你能找人借不?或者你去网上贷个款?现在贷款很容易,几分钟就贷下来了,你不会我教你。”
“要贷你自己去贷,出去,我没钱。”池晃边说边把池华年往外推。
池华年回头对他鼓眼睛:“我要能贷出来我还找你?
“你总不能看你外婆就这么在医院躺着活活疼死?
“我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也不能来找你帮忙。
“算借行不?不白拿,我给你打欠条,写利息。老人辛苦一辈子,不该让她受这种苦……”
池华年就是这种东西,他有的是时间和精力跟人纠缠,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池晃说什么都是白费力气,况且现在他正是困的时候。他回房间,找了银行卡丢给池华年。
男人忙不迭接过,还不忘说:“想当年你妈学跳舞一家人省吃俭用供她,都指着她出息。结果可好,好日子没过两年人没了,你外公外婆全落我头上。当年托举的时候没我,养老知道找我了,你这全是为你妈尽孝知道不?”
池晃太阳穴经脉直跳:“能不能闭嘴?不能就把卡还我,然后滚!”
“你这脾气也随你妈,还赛车,这么多年没出事故,也是运气好。”
池晃一拳将柚子锤烂的时候,池华年赶紧拿着卡走了。
他轻车熟路到了附近的银行。十分钟后,池晃手机里收到了取款信息。
池华年有零有整取了两万两千三百元,给他剩下二十三元八毛六分。
池晃对此早就习惯,如果机器能够取出到元的话,池华年一定会只给他留下八毛六分。
他重新关上门。按照过去的经验,拿到钱的池华年会很懂事地将卡片从门缝里给他扔进来,不再打扰他。
池晃刚躺回床上,门又响起来。
他满脸怒气打开门,不等他问,池华年主动说:“这些也不够啊,医生说了要五六万。”
“只有这些,多的没有。”
“这些医生不给动手术,医院又不让讲价。”
“没别的办法,那就让老太太疼死吧。”
池晃要关门,池华年撑着门框不让他关:“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怎么说得出这种话?
“老天真是不公平呵,这就是爹妈宠大的女儿和外孙。老太太一心要把那房产留给你,你竟然想把她活活疼死。告诉你池晃,本来该你给老太太养老,我是在替你和你失去的妈尽本分,你别太过分了。”
池晃没说那房产原本就是他妈妈的遗产。
“你想怎么样,反正我没钱,你自己看着办。”他干脆松开门,学池华年的无赖,但凡还能从他家搜出钱来,他都拿走。
池华年却不吃这套:“你没钱,你爸那边还没钱?你不是江怀德的亲儿子?
“他留下那么多财产,你去找你那些姐姐们要啊。别说五万,就是五十万,五百万,她们手指头缝里漏一点,都够你吃一辈子。也不知道你在清高什么,婚内婚外只要子女就有继承权。你就跟你妈一样,啥也捞不到,啥都往里赔,都是个傻的……啊……”
池晃一拳揍在池华年脸上,打断他的滔滔不绝,也把他揍得从门口的几阶石梯上滚了下去。
池华年唉哟呻吟,一时半会起不来。池晃走过去,一伸手,池华年擦着屁股往后退。
池晃抓起他的胳膊,把个一米八的高个男人小鸡似的拎了起来,沉着一张脸:“带我去医院。”
第37章
老太太在医院走廊临时加的病床上干躺着,只吃了止疼药,连止疼针都没上,一直呻吟。
池晃去问了医生,她右小腿骨折,需要动手术打钢板。
如果内固定材料全部用进口材料,费用需要五六万,报销后两万左右。用国产材料的话,总费用不超过三万,报销后只需要大几千元。
就因为几千块,池华年就让他亲妈疼一个星期,气得池晃又想揍他。
他就知道池华年给他报的帐有水分。此时谎言拆穿,池华年毫无羞愧,还能腆着脸说:“我也是想给老太太用进口零件,是吧,妈?”
老太太疼得说不出话。
医生看真正出钱的人来了,赶紧说:“病人还是要尽快做手术,其实现在的国产材料也很好,还便宜,大家都选国产的……”
“用进口的吧。”
“进口的贵几倍,对普通家庭,老实说没什么必要。”
“没关系,就用进口的,麻烦医生你尽快安排手术。”
医生也不再劝:“那家属先去缴费。”
池华年越听越往后退,想溜,被池晃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然后把他刚取出的两万多块钱给搜罗出来。
那钱进了他的兜就成了他的,此时被拿走,他一直骂骂咧咧。
池晃懒得管他,去了缴费窗口。
不巧的是,池晃外婆和舅舅是在他母亲去世之后才搬到的这座城市。老太太医保属于异地,不能直接报销,需要他垫付全部费用,等出院后,再拿资料去缴纳地申请退款。
池晃暗暗骂了句脏话,他知道退款肯定没他的事儿了。但没有办法,规定就是如此,他只好给江潮打了个电话。
江潮立马就给他转了五万,又问他的奖金还剩十万,要不要全部转给他。
池晃赶紧拒绝。池华年见管老太太的人来就溜之大吉了,幸好没让他听见这话。
等动完手术,把老太太安排进正经的三人间病房,打上止疼泵,已经过了中午。池晃知道她从早上开始就什么都没吃,去给她端来饭菜。
老人缓过来第一件事且是让池晃去帮她找个梳子:“你看我这头发,乱得像鸟窝。”
池晃去护士台借了一把梳子,老太太把蓬乱的头发挽起,给自己梳了个发髻,又有些难为情地开口:“能不能打水来帮我洗个脸,我一星期没洗脸了。”
盆没有,毛巾也没有,池华年把人弄来医院算完事儿,池晃只好又去护士台借。
打来热水,他给老人擦了脸和脖子。老太太接过毛巾,让他拉上床帘,自己折腾着擦了身体,之后才开始吃饭。
池晃说:“以后小心点,你这年纪容易摔出其他毛病。”
平时讲话温和的老太,这会儿放下筷子,突然提高了声音:“不是我自己摔倒,那个孽子推我的。三阶楼梯,再高一点,就摔死我了。”
“他为什么推你?”池华年再不是东西,也不至于谋杀亲娘吧。
“还不是要我把房子过给他,我不同意就吵起来了。”说起这个,老太太又悲又愤,“我就是摔死也不过户,那个败家东西,败完他姐的钱,还想拿走你的房子。”
她看向池晃,像是为了让他安心,赶紧说:“你放心啊,他拿不走,遗嘱我早公证好了。”
说完又试图去拉池晃的手,刚一碰到,池晃就把手缩了回去。
“你过给他吧,房子我不要,过了你的日子好过点。”
“你这叫什么话?妈妈留给你的房子,你怎么能不要?”老人眼睑润湿,“小池啊,你还是心里不能原谅外婆是不是……”
老人呜呜地哭了起来,细碎的哭声引来病房里另外的目光。
不论是这声音,还是这目光,都叫池晃异常烦躁。
他出了病房,离开住院大楼,去找买日用品的超市。
这天天气格外闷热,一场悬而未下的大雨,将整座城市变成了蒸笼。水泥马路上腾起热气,云层后面的日光叫人眩晕。池晃望了一眼灰色的天幕,汗水滑过他的泪沟。
母亲财产早被挥霍一空,唯一留下的,就还有市中心一套高档住宅。
小时候他住在那里,却并不喜欢。一半的时间,那里只有他和保姆,即便母亲在家,仍然很空旷,丝毫没有“家”的感觉。
母亲走得突然,没有留下任何遗嘱,外婆和他一样拥有继承权,房产最后写在了老人名下。而舅舅作为还未成年的他的监护人,顺理成章代管了母亲留下的所有钱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