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音感(92)
杨今予找过去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吃完了,他坐花哥对面等了一会儿,看着花哥狼吞虎咽,连汤都喝了个干净。
杨今予问:“骆野三天没给你饭吃?”
花哥抽了张纸巾擦擦嘴,语气云淡风轻:“走了。哥今儿刺了个满背,从早忙到晚,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
“什么走了?”
“骆野,回北京了。”花哥无所谓道:“他北京有工作,在蒲城浪够了可不得赶紧回去。”
“你俩是怎么认识的?”一个在北京工作,一个长居蒲城,能勾搭上也是挺让人费解,杨今予没忍住问道。
花哥就着他的问题想了一会儿,有片刻失神,随即嘿嘿一笑:“缘分呗,他想纹个图案,听说了哥的手艺,就找过来了。现在纹身恢复地差不多了,就滚回去上班了。”
“哦,那你们之后算异地了。”
“异地有什么劲。”花哥嗤了一声,“走就走了,下一个更乖。”
花哥惯常摆起一副玩世不恭地姿态,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这是什么意思?分了?还是?
别人的事杨今予也没什么立场插嘴,便低头从包里翻出给他带的礼物。
“给你带的。”
花哥打开一看,乐了:“招财符,行,还是弟弟懂我。”
花哥起身付了账,俩人从小餐馆出来往枪花走。
花哥边走边问:“玩得怎么样啊这三天。”
“挺好的,更坚定了一些想法。”
“行,那就行,趁着年轻,想干什么就去干。”花哥说。
杨今予把他送到枪花门口,不准备进去了:“我先回去了。”
“就过来送个礼物啊。”花哥笑笑,摆手道:“玩三天都累瘦了,行吧,赶紧回家歇着。”
杨今予点点头。
花哥又补了一句:“我看你有心事啊,遇上什么事儿了就说,别憋着。”
杨今予偏了偏头,视线游离出去:“也没什么大事,我先自己想想,想不明白再来问你。”
不过,他心里的事就算问花哥,花哥一个生意人也未必明白。
花哥抬手在他脑袋上抓了一下,没再多问。
到枫铃国际的时候,天彻底黑了,小区内华灯初上。
今晚天气有些闷,大概快要下雨了,小区里的野猫躲在暗处叫个不停,杨今予走在自己的影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神游。
挺多想不明白的事,和想不明白的人,但他不太愿意继续想了。
把乐队做起来要紧。
电梯缓缓上升,他抬手揉了揉胃,想着待会儿是吃泡面,还是随便喝点水糊弄一下。
“叮咚。”电梯到了。
他习惯性扫了眼电梯里的全身镜,自己还是老样子,也不知道花哥是怎么看出瘦的。
他一边走出电梯,一边低头去拉旅行包外侧的拉链。
掏出了钥匙,顺便跺脚叫醒了声控灯。
一抬头,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映入眼帘。
?
“黑乎乎的东西”蜷坐在他家门前,楼道里的声控灯亮起时才能看清是个人。宽大的黑色外套包裹着少年,脸埋在膝盖上睡着了,头发乱糟糟的。
是闫肃。
“闫肃?”杨今予惊讶出声。
闫肃迷迷糊糊抬起脸。
杨今予愣愣看过去。
闫肃脸上蒙了一层肉眼可见的疲惫,额前凌乱的碎发好像几天都没打理了,身上的外套沾满了斑驳的泥点子。
是闫肃平时忍受不了的邋遢程度。
杨今予茫然:“你怎么在这里?”
闫肃揉了揉惺忪的眼,才看清杨今予。
他大梦初醒般站了起来,声音有些哑:“杨今予,我能在你家待会儿吗。”
请求的语气说得小心翼翼,让人听了没法不心软。
杨今予不知道他这是从哪过来的,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把钥匙插进锁眼,说:“进来吧。”
闫肃说了声谢谢。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这是怎么了?”杨今予边给他拿拖鞋边疑惑道。
闫肃换上鞋,又顺手把杨今予换下来的鞋子给摆放整齐,哑声道:“中午来的,我以为你们是早上的车,后来不小心睡着了。”
“我们下午的车,曹知知给你发车次了,你没看手机吗?”
闫肃摇摇头,“我手机不在。”
杨今予扭身看他:“这两天都没用手机?”
“......嗯,我前天出来的急,手机在家。”
前天就出来了?
杨今予拧眉,想来闫肃也还没吃饭,便进厨房把水壶烧上了。
闫肃还呆在玄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杨今予勾头问道:“你饿吗?泡面在老地方,你自己拿,替我拿个红烧的。”
闫肃闻声,慢半拍地回了神,说:“别总吃泡面了,我做点吧,冰箱里有什么?”
闫肃走进厨房,拉开冰箱一看,除了两排冰啤酒,就什么都没有了。
杨今予听见他叹了口气。
不用闫肃开口说话,杨今予也猜到了下一句大班长要说什么,于是抢先道:“你会做什么?我叫点超市外送。”
他拿出手机刷蔬菜超市,买菜这种事是一窍不通的,刷了两秒,把手机扔给了闫肃:“你来选。”
闫肃接过手机。
杨今予扯着闫肃的衣服,把人拽到了沙发上,自己去窗台点了根烟:“坐着选,说说你怎么回事。”
闫肃条件反射要站起来,左右看了下自己。
身上太脏了,不肯在沙发上坐。
他半尴半尬扭头看杨今予:“我还是先不坐了,待会能借用洗手间洗个澡吗。”
杨今予嗯了一声。
闫肃选了几个绿叶菜加入购物车,又买了一小把好消化的鸡蛋面,说:“吃汤面行吗?你胃不好多吃点细面。”
杨今予无所谓,吃什么都行,闫肃落魄成这样,居然还不忘操心。
他掐了烟,进屋给闫肃翻了件自己的睡衣。
闫肃努力挤出一点微笑,解释道:“前天我妈找去烟袋桥,跟我爸发生了点争执。我家的规矩,她生气的时候谁都得顺着的,要带我走,我连手机都没顾上拿就被拉走了。”
笑得实在太牵强,最后干脆不笑了,杨今予见他的嘴角渐渐耷了下来。
“我本来以为也只是去看看姥姥她们,很快就能回来,没想到她会带我见一个男人......她准备跟那人领证了,带我见见。虽然没明说,但我猜测,她又想让我爸把我让给她。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闫肃没好意思去看杨今予。
家里的丑事,他从来不在外面乱说。
但今天就算冲动吧,在姥姥家那边脾气也发了,跑也跑出来了,也不差跟杨今予说这几句了。
杨今予不自觉咬了咬弯曲的指节。
还从来没人跟他说过这种话题,他不会安慰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默不作声走过去,在闫肃肩膀上捏了捏。
闫肃躲了一下:“我身上脏。”
杨今予没撤手,手放在他肩膀上,低头打量了闫肃一眼。
“你身上是怎么弄的?打架了?”
闫肃疲惫地摇摇头:“出来的急,跟一个自行车撞了,地上有泥潭。”
说着抓了抓头发,头上也是一层土,这让闫肃眉宇间浮出一抹浅浅的浮躁。
杨今予没见过闫肃有过这种神情。
闫肃:“在他们眼里,我从小到大都是三好学生,他们说什么我做什么,这是他们想要的懂事。今天是第一次这样,姥姥那边的亲戚估计都被吓着了。”
“所以你是跟他们吵了架,跑出来了?”杨今予意外。
谁能逼的闫肃这样,那真是有本事。
“嗯......”闫肃低低嗡了一声。
“没事,只要你不同意,谁都不没权利带走你。”杨今予理所当然道。
闫肃抬起眸看了一眼,又很快垂下眼帘,声音有些沮丧:“自然是不能,但这次我爸的态度,跟往常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