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音感(101)
“别, 先别过来了,情况不好说, 别耽误你们排练。”闫肃说。
这话让杨今予有些上火:“晶晶的事, 有什么耽误不耽误, 排练哪天都能排!快点,地址。”
电话那头人声消失了一会儿,好像是在跑楼梯, 杨今予只听到刷刷的脚步声。
过了几秒钟, 闫肃的声音才又回来, 气喘吁吁道:“我们到了,别过来,晶晶现在样子......不太好, 会吓着你。也别跟曹知知说, 她该哭了。”
杨今予居然从闫肃轻颤的声线里,捕捉到一丝恐慌。
“我会怕这个吗!”杨今予急了, 没收住音量。
闫肃都慌了, 说明事情远不止他说得这么轻描淡写。
杨今予稳了稳情绪,压低了声音:“闫肃, 告诉我你在哪, 不然我现在就让曹知知知道。”
“......”闫肃沉默了一会儿。
杨今予专会戳他死穴,果然没多久, 闫肃妥协道:“新区的XX兽医院, 你自己悄悄过来,别让她看到。”
“等我。”
杨今予挂了电话往饭馆里走, 乐队几个人都看向他。
他咳了一声,镇定道:“你们先排着,我有事出去一下。”
“啊?什么事?”曹知知疑惑道。
杨今予几乎没怎么过脑子,随口扯道:“我哥,花哥住院了,我去看看。”
谢天站起来:“你还有哥?那我们也去看看吧,严不严重啊?!”
“......不用,我先去看看。”
谢天忙摆手:“排练不着急,看病要紧!快过去吧那!”
谢忱倒是皱眉思忖了一下:“花哥?纹身店那个?”
“啊,是。”杨今予囫囵道。
谢忱狐疑道:“今早上路过打车路过枪花,不还......”
杨今予一个眼神扫过去。
谢忱舔了舔嘴唇,笑了一下:“行,那你快走吧。”
曹知知喊道:“同桌你早点回来啊,我妈说晚饭做你的了。”
杨今予点点头,转身时给了谢忱一个眼神。
刚打上车,谢忱的消息便发过来了。
【谢忱】撒谎都不打草稿的?
杨今予回道:替我瞒一下。
【谢忱】叫哥。
【杨今予】......
【谢忱】什么事儿啊,没见你这么着急过。
【杨今予】私事,回头跟你解释。
【谢忱】叫不叫?
【杨今予】忱哥。
谢忱回了个欠揍的表情,一看就是从群里偷的。
到医院时,里面人满为患。
这还是杨今予第一次进兽医院,原来也不比正常医院清闲。
兽医院一进去,便能看到贴满墙的动物海报,隐隐能听到一些宠物叫声,鼻息之间萦绕着猫猫狗狗的气味,不同于正常医院的消毒水味。
他是在二楼一处顶灯通明的走廊里看到闫肃的。
闫肃坐在一间诊室的门外,一旁还坐着小刀和闫肃的父亲。
小刀一看见他,便喊了一声:“小鱼哥?你怎么来了!”
闫肃和闫父闻声,纷纷转过头来。
杨今予走到他们那里,拘谨地朝闫父点头:“叔叔。”
老头子有些意外地看了看闫肃,闫肃乖乖承认:“我叫来的,他担心晶晶。”
“有心了。”闫父知道这孩子常来家里找晶晶玩,想来看看也能理解,便应了一声。
没再有多余的目光,视线转回紧闭的诊室门。
这时诊室门开了条缝,闫父站了起来,里头有医生喊道:“家长。”
闫父便进去了,诊室门又被关上。
杨今予坐到闫肃旁边的椅子上,他见闫肃紧盯着关上的门,一脸忧心忡忡。
“师哥......”
小刀很怕晶晶也会像灿灿那样,说没就没了,他紧张地唤了一声。
闫肃镇定道:“别怕。”
还安慰别人呢,自己声带紧成这个样子。
杨今予看向闫肃。
他安慰人的言辞向来匮乏,只好一声不吭,鬼使神差地伸手,在闫肃手腕上用力捏了捏,以示安抚。
五月份的公共场所已经用上了中央空调,杨今予略带凉意的指尖触及皮肤,闫肃条件反射地手指跳了一下。
随后低了低头,自以为将情绪敛的滴水不漏。
“是什么情况?怎么突然送医院了?”杨今予问。
闫肃低声解释:“从昨天就开始不吃东西,今天喂了点,一直在吐。”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压抑:“灿灿走之前的几天,也是这样。”
小刀终于没忍住,红了眼眶,颤着声问:“师哥,小鱼哥,你们说晶晶他会不会也到时候了。”
二十年了啊。
真的老了。
没有人敢回答小刀的问题。
闫肃几乎要把头埋进膝盖,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神情。白炽灯通明的诊室走廊,一瞬间寂静得可怕。
杨今予虽然跟晶晶没有建立多么深厚的感情基础,但也算是经常来喂的,那样一个活生生的小家伙,如果突然要消失了,他同样会害怕。
他害怕生命的脆弱。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坐在医院门外,焦灼不安地等来了妈妈的坏消息。
仿佛等了一个世纪之久,诊室浅蓝色的木门嘎吱响了一道,杨今予率先捕捉到细微的动静,抬眸看过去。
随后闫叔叔拉开门,从里面出来了,闫肃和小刀齐刷刷站起来。
里面的医生紧随其后,手里拿着一张单子,跟闫父低声说了点什么。
闫父接过单子给闫肃,说:“去缴费吧。”
“爸,晶晶怎么样。”闫肃急切道。
闫父淡淡说:“暂时没事了,住院观察。”
不是最直接的噩耗,这无疑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闫肃忙拿过单子,转头看向杨今予,眼瞳亮了起来。
杨今予也站起身:“我陪你去。”
两个人等不及电梯,走楼梯下到一楼去缴费。
闫肃心里刚经过大起大落,不太愿意讲话,杨今予跟在他后面,把闫肃攥着缴费单细微颤动的手指动作尽收眼底。
他觉得闫肃应该需要一个拥抱。
但在排着长龙的队伍里显然是不合适的,于是只是抬手,揽过闫肃肩膀,鼓励性的拍了拍。
闫肃扭头看他,眼睛里仍有一丝脚不能踏实地的茫然。
“没事了。”杨今予轻轻提醒。
闫肃“嗯”了一声。
男生想对陪着他的人笑一下,紧绷太久的面部却不太能笑出来,只好放弃了。
“会没事的。”杨今予又说。
“好。”闫肃柔声应答。
办完所有手续,两个人折回楼上。
在回去途中,闫肃突然说:“家里旧人一个接一个的走,晶晶如果也出事了,最难受的是我爸。这段时间我不准备找他切磋了,让他缓缓吧。”
杨今予闻言,叹了口气。
“嗯?不对吗?”闫肃问。
杨今予摇摇头。
闫肃这个人,无论何时都总能先跳出自我,替别人的情绪着想,懂事得让人无言以对。
杨今予想说“你也没好受到哪里去”,无奈道:“那你也歇歇吧,别没日没夜练习,身上又有新伤。”
“我没事。”闫肃说。
杨今予瞥过去一眼,心说你没事个屁,中药味都冲鼻子了。
闫肃还想说点什么,扫见杨今予眼底一闪而过的不悦,乖乖点头:“嗯,我也歇歇。”
杨今予陪他们在兽医院待到傍晚,四个人有老有小,一起坐上了回烟袋桥的车。
闫肃下意识想跟杨今予说话,一抬头,瞥见正襟危坐在副驾驶的父亲,悻悻闭了嘴。
小刀身量小,挤在后车座杨今予和闫肃的中间,闫肃不好没姿没态的勾头跟杨今予交流,只好掏出手机,点开了和杨今予的聊天框。
打字:晶晶暂时没事,但状况不会太好,我爸没明说。
闫肃点击发送的一瞬间,落针可闻的计程车车厢内,蓦然传来突兀的旋律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