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无名(89)
还有一盆清水煮的佛手瓜汤,费薄林提前一个小时煮好后放到冰箱镇了会儿再端出来的,瓜刚煮熟立马起锅,嫩绿多汁,清甜又解腻。
温伏第一口吃糖醋鱼时,慢慢抿着,两个黑眼珠子跟装了灯泡似的瞪大了望着费薄林。
费薄林毫无疑问在那个眼神里看出了某种被误解的想法——温伏一定以为他创造出了这条鱼,甚至因此认为他能创造出一个宇宙。
费薄林轻咳了一声:“我照着菜谱做的。”
“哦。”
温伏眼里的灯泡没有熄灭的意思,只是这口鱼肉在嘴里吃完了,灯泡的光从费薄林身上转移到了盘子上。
一桌子的菜最终没一口剩,糖醋鱼的汤给温伏拌了饭,连青椒肉丝里的青椒都被吃个精光。
费薄林给他添了三碗冒尖的大米饭,温伏还想吃第四碗时,费薄林不准。
“吃太饱了晚上难受。”
为了不给温伏机会,费薄林当机立断地将盘子里的糖醋酱汁倒进垃圾桶。
灯泡终于在温伏眼中不发光了。
大雨淅淅沥沥持续到夜晚十一点,惊雷化成了闷雷,在接近尾声的夜雨里偶然响一下。
潮热消散在这场暴雨中,空气彻底悠凉下来。
费薄林和温伏坐在阳台小方桌的左右两边,盯着头顶的夜空看星星。
看了不知多久,知了不叫了,蛐蛐儿倒是很聒噪。
温伏在蛐蛐儿的聒噪声中忽然开口:“妈妈在这些星星里吗?”
“我不知道。”费薄林说,“也许在另一片天上。”
“我们的妈妈,在我们的天上。”温伏说,“哪颗是她们?”
费薄林找了会儿,指着天上说:“那两颗吧。”
温伏撑在桌面上,半个身体凑过去,顺着费薄林的指向认真找:“哪里?”
“那里,”费薄林偏头,和温伏的脑袋抵在一起,“月亮旁边最亮的那两颗,看到了吗?”
他侧过脸盯着温伏问。
温伏好像看到了,视线定格在月亮旁边的某个位置一动不动:“她们明天还会在那里吗?”
“也许吧。”费薄林收回手,“也有可能不会在。”
他说:“明天是新的一天了,人长大了会去别的地方,星星也一样。”
温伏的眼中划过一到不解的光芒,对于费薄林的话似乎难以理解,因此他的目光里带着蒙昧的茫然:“人一定要长大吗?”
“要。”费薄林凝视着月亮,“太阳东升西落,宇宙也会长大。宇宙长大一天,就失去星星一晚。小伏,人也是这样,在失去中,就慢慢长大了。”
温伏的目光从天空移到费薄林的脸上。
他不知如何联想的,竟然问:“我长大,会失去你吗?”
费薄林的眼眸在这一瞬晃了晃,月亮折射到他眼里的光也晃了晃。
他先是一愣,似乎真的在对着天空沉思这个问题。
随后他转过头,对着温伏笑了笑。
“鸟会离开天空吗?”
第59章
温伏听不懂费薄林的问题,可他隐约知道鸟是不会离开天空的。
鸟会短暂地落地,会被人抓入囚笼,可一旦自由,就会义无反顾奔向天空,直到死去。
他看见费薄林笑,于是他也跟着笑。
他想现在听不懂没关系,费薄林和他的时间还有那么多,以后总有一天会懂的。
快零点时,家里来电了。
费薄林去卫生间洗澡,温伏非要挤进去跟他一块洗漱。
费薄林:“你就不能等我洗完再进来刷牙吗?”
温伏:“鸟会离开天空吗?”
费薄林:“……”
——小猫咪我啊,最擅长活学活用了。
于是温伏的牙刚刷到一半就被丢了出去。
他理直气壮地站在卫生间门口,理直气壮地拿着牙刷上下左右地使劲刷牙,同时昂首挺胸满嘴牙膏地盯着卫生间,里头淋浴声一停,他就开门冲进去。
费薄林刚穿上裤子,一脸无语看着温伏闯到自己跟前,伸手抓住温伏的后颈脖子把人转到洗手池前:“好好洗脸。”
温伏看看他光着的上半身,猛喝一口水,漱干净了再吐出去,正想拿手背擦嘴,就被费薄林掌住后脑勺用一块热毛巾搭在脸上,打着圈儿地给他擦脸。
温伏一张细嫩的白脸被擦得通红,很难不怀疑费薄林是在借机报复。
“薄哥……”温伏挣扎着从费薄林手下露出一双眼睛,看向费薄林的腰,声音含含糊糊地从毛巾下传出来,“薄哥喜欢什么运动?”
费薄林的身材很像打怪番里给总是主角兜底的靠谱成年人,穿上衣服只是瘦高,光着身体却能看见冷硬紧绷的腰线。就像他的性格,看起来对其一切漠不关心,但其实能做得面面俱到。
可温伏记得他除了跑步和排球很厉害以外,平时都不怎么在体育课参与集体活动。
而对于自己很擅长的几项运动,费薄林也并没表现出多大热情。
温伏问了这个问题,费薄林没搭理他,只是收了手,凑近看温伏的眼睛和嘴角有没有擦干净,看完了,又转身在水龙头下清洗毛巾,随后自顾拎着睡衣走出去。
好像对于这个问题他内心有个不可告人的回答,又或许是不值得说。
直到踏出卫生间那一刻,费薄林淡淡地说了句:“拳击。”
拳击?
温伏对着费薄林的背影歪了歪头,随手关掉卫生间的灯,追到房间时费薄林已经把衣服穿好了。
“过来睡觉。”费薄林一边调整电风扇的位置一边说,“明天还要上课。”
他们下学期升高三,一中强制要求高二年级暑假补课补到八月十号,期末考试短暂地休息半天后就要接着上学。
温伏脱了鞋爬到床内侧,费薄林在床边扶着电风扇,问:“能吹到风吗?”
温伏点头,费薄林这才关了灯上床。
屋子里一片寂静,费薄林在心里默了会儿英语单词后,很快入睡。
半梦半醒间,温伏悄悄凑到他耳边:“薄哥?”
费薄林蹙了蹙眉,轻轻睁眼:“怎么了?”
温伏幽幽地问:“我是鸟吗?”
费薄林:“……”
温伏:“薄哥?”
费薄林:“…………”
温伏:“薄……”
费薄林:“不睡觉就起来背语文。”
温伏立马缩回去睡了。
-
考完试的第一个周末,费薄林回家路上经过药店时进去买了瓶眼药水,每天上完课在晚自习就滴一滴。
谢一宁发现以后就问他:“组长,你最近是怎么了?老滴眼药水,眼睛不舒服?”
“有时候老师板书写小了看不清,”费薄林没当回事,“可能有点用眼过度。”
“近视了吧?”卢玉秋闻言转过头,“哪天去医院测测视力,早点配眼镜。”
温伏从试卷上抬起头盯着费薄林眼睛看,被费薄林一手按回去:“好好做题。”
苏昊然大老远听着他们聊天都能窜过来:“眼镜?我有眼镜,谁要配?试试我的?”
他确实配有一副眼镜,纯黑框,听说还挺贵的,四千多。不过苏昊然近视度不高,平时上课听讲会拿眼镜出来戴上,下了课就放回眼镜盒。
“得了吧,就你那哈利波特同款。”谢一宁说起来就嫌弃,“呆死了——拿给哆来咪差不多。”
“先试试嘛。”苏昊然跑回自己座位把眼镜拿来,“要是戴着不好看,下次去医院就记得别配这款式。谁要戴?”
“人家去医院配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当场试啊?”谢一宁把他眼镜收起来,“少耍宝。”
卢玉秋在旁边颇为赞同:“组长这种气质,就该戴金丝眼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