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无名(58)
夜宵是下午剩的毛豆肉末炒饭,费薄林特意滤了油,把肉末复炒得表面焦脆,白饭混着酱汁一起炒匀,温伏又吃了一大碗。
再想添第二碗,被费薄林阻止了:“晚上不能吃太多——快去洗澡。”
温伏听话地抱着浴巾和睡衣要去卫生间,立马被费薄林一眼看穿心思。当即给人拎着后衣领子拽回去:“毛衣脱了,没洗过不能穿着睡。”
“……哦。”
温伏蒙混失败,不情不愿脱下他的新衣服。
好在这件毛衣也是灰色,费薄林把自己和温伏的校服连同毛衣一起放进洗衣机,开了房间的电热毯,等衣服洗完的间隙背了会儿书,正在阳台晾衣服时,余光瞥见一个黑影嗖地窜进客厅,又嗖地离开。
费薄林:?
什么玩意儿闪过去了?
他拿着晾衣杆探寻地走进去,环视一圈客厅,敏锐地发现温伏的书包、存钱罐和新鞋都不见了。
费薄林了然地往房间里去,果然见温伏穿着睡衣,怀里抱着存钱罐,手上拎着包和鞋,偷偷摸摸把新书包放在床头,又把新鞋放在床脚,小心而隆重。
做完这一切一抬头,温伏撞上费薄林,眨眨眼:“薄哥?”
费薄林不说话。
温伏:“我能抱着存钱罐睡吗?”
费薄林:“……”
他就知道。
“不可以。”费薄林黑脸,无情拒绝,“抱着睡一晚上,你会着凉拉肚子。”
温伏:“我不会。”
费薄林:“你会。”
“我不会。”
“你会。”
“我不会。”
“……”
费薄林看出来这个存钱罐今天温伏是非抱着睡不可了,遂无奈叮嘱道:“最好不要挨着肚子。”
也不知温伏听进去没有。费薄林一个眨眼,对方就钻被子里了。
等他在外头洗漱整理完,再回房间,温伏趴在床上睡着了,腰部隔着被子鼓起一大块,一看就是放存钱罐的地方。
像是有话等着要跟费薄林说,房间里一传来脚步声,温伏人还没醒,耳朵先动。随即他睁开眼,半梦半醒地搜索到费薄林的身影,眼神迷迷糊糊地往人身上盯。
费薄林一边在衣柜里拿出第二天要穿的衣服,一边头也不回地问:“还有事?”
温伏趴在枕头上点点头,意识到对方看不见,就小声喊:“薄哥。”
带点没睡醒的鼻音和腔调。
“嗯?”
“薄哥,”温伏又喊了一遍,同时往床外侧蹭蹭,“我晚上,能跟你换个位置睡吗?”
两个人一个月以来一直睡一张床,费薄林每天起得早,为了方便下床,都是睡外面。
他听见温伏的话,停下手上动作,无语地摇摇头。接着转身撑手俯在床边,凑到温伏眼前,忍无可忍又咬牙切齿地伸手捏住温伏的脸颊肉:“你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想随时看地上那双鞋?”
温伏的脸被捏变了形,眼睛刚闭上又强打着睁开,虽然面无波澜地坚持嘴硬,但说话已接近呓语:“我不困……我能看。”
“呵。”
费薄林冷笑。
费薄林松手。
房间安静了两秒。
温伏睡着了。
“呵。”
“我不困——”
“我能看——”
费薄林讽刺拉满地在温伏耳边低声重复这两句话,说完又转身去衣柜拿衣服。
等他把两个人的衣服都在床尾放好,慢腾腾掀开被子躺下准备睡觉时,旁边一双猫眼幽幽地睁开:“薄哥……”
!!!
费薄林:“……”
费薄林叹气。
费薄林换床。
一只猫咪如愿以偿。
第二天,抱着冰冷存钱罐睡了一夜的温伏成功感冒了。
第40章
这次感冒来势汹汹,温伏先是头和嗓子痛,半天不到,坐在小卖部里,边写作业边打喷嚏。
费薄林一脸警惕:“你感冒了。”
温伏吸鼻子:“没有。”
“感冒了。”
“没有。”
吸鼻子。
“就是感冒了。”
“没……”
温伏打了个喷嚏。
费薄林眯起眼盯他。
温伏不吭声了。
费薄林从钱包里抽了几十块钱,出门买菜的同时给温伏买了感冒药。
买完药回来,温伏还坐在收银台后面吸鼻子,一个劲儿低着头,等着费薄林说“早就告诉你不能抱着存钱罐睡觉”之类的话。
面前落下一片阴影,温伏久久没等到对方出声,正准备抬头时,费薄林缓缓弯腰把脸凑到他眼前。
“……”
温伏眨眨眼。
费薄林眨眨眼。
温伏眨眨眼。
费薄林:“我以为你在打瞌睡。”
温伏摇头,把脖子仰起来。
“没打瞌睡头垂那么低做什么。”费薄林站直,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很难受吗?”
温伏不说话。
没等到预料中的责备,他显然有些茫然,只是一脸没精神地望着费薄林。
“走吧。”费薄林把手伸向他的后脑勺,顺势胡乱揉了一把温伏蓬松的头发,“回家吃饭,吃了饭再吃药,睡一觉就好了。”
因为考虑到温伏今天生病,费薄林的午饭做得比较清淡,用香菇炒了个肉片,煮个豆腐圆子汤,再炒个蔬菜,顺便用最后一点肉末给温伏蒸了一小碗鸡蛋羹。
温伏吃完最后一口饭时,他就坐在旁边悠闲地说:“蔬菜,鸡蛋,肉,主食……很好。”
“很好什么?”温伏用不知何时变得沙哑的嗓子问。
“每一样都吃了,很好。”费薄林听见他突然粗糙的嗓音,忍着笑解释道,“以后每天吃饭你都这么检查,要是少了一样,就记得让我给你补上。”
温伏回忆道:“蔬菜,鸡蛋,肉和主食吗?”
“嗯。”费薄林低头,偷偷笑了一下,重复道,“蔬菜,鸡蛋,肉和主食。”
温伏点点头,嘴里又无声嘀咕了一遍,看样子记得很认真。
就这会儿功夫,费薄林不知打哪儿变出一碗冲好的感冒灵:“快喝了。”
温伏照旧是先把鼻子凑过去嗅了嗅,端起来抿了一口,发现是甜的,便很痛快地咕咚咕咚喝下去。
才放下碗,费薄林往他面前搁了个洗脚盆。
温伏:?
费薄林去厨房把烧得滚烫的水倒进盆里:“先烫个脚再睡。”
温伏不理解,但还是听话卷起裤脚脱袜子:“为什么?”
“唔,我也不知道。”费薄林放好热水壶,坐在沙发上看着温伏把脚放进去,“我妈妈是这么教的,感冒了要泡脚——慢慢放,小心烫。”
温伏泡了二十分钟,费薄林一边看书一边陪他,等倒完水上床睡午觉时,温伏蹭到费薄林的枕头上,满眼欲言又止。
费薄林打了个呵欠:“有话就说。”
“薄哥,”温伏习惯说话前先喊他一声,“你不骂我?”
费薄林原本眼睛都闭上了,听见这话又睁开:“骂你什么?”
温伏慢慢组织语言,又慢慢说:“我抱着存钱罐睡觉,就感冒了。”
感冒了,才让费薄林跑去买药,还要烧热水给他泡脚。
以前跟着养父,要是发生了类似的事——譬如偷东西又被人抓到耽误养父赌钱,又或者被送去了警察局要养父来接,虽说温伏事后也不会挨骂,但对方是直接拳头伺候,同时不停地斥责着诸如“早告诉你去这个地方偷,不要去那里”之类的话。
原来是这个啊。
“没关系的。”费薄林放心闭上眼,“你只是太喜欢那个存钱罐了,才想抱着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