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高岭花失败后(89)
风洵听完这话,又看他今晚做事像模像样,心里不禁想,江昼这个人,虽然平时不靠谱,偶尔还会因为自己的感情问题抛弃一切,但是真要到了这种正正经经的大事上,还是十分拎得清的。
然后江昼就走了。
留给他一句冷冰冰的,“炸弹拆了,带回去。”
风洵没错过他手心紧握的那条链子,江昼又去处理他的感、情、问、题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前方那个疾步离开越行越远的身影,满脑子江昼那句“炸弹拆了,带回去”。
谁去拆?
谁来带?
谁哼哧哼哧一晚上白干,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良久,风洵冷笑一声,什么也没说,转过身去拆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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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岛。
季云琅持剑站在炭炭身边,已经跟它并肩作战了整个后半夜,红衣碎裂染血,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
炭炭一边怒目提防那群八方域人,一边心疼地舔季云琅,不停“喵呜喵呜”让他躲起来,自己一只猫可以应付他们。
季云琅垂下眼捏捏黑虎的耳朵,轻声问:“你为什么不把他们全吃了?”
炭炭打得很保守,谁冲上来了它才会袭击,轻易不杀人,季云琅早就注意到了这点,他说:“琥生告诉我,你在八方域特别厉害,吃人不眨眼,现在怎么一直受欺负?”
炭炭晃晃脑袋,不出声。
季云琅揪掉它几团毛毛收起来,“我问你,你是不是只有跟着江昼,才会那样杀人?”
炭炭想了想,点点脑袋,“喵喵~”
不那样的话,江昼不喜欢它。
一只这么壮硕的黑虎竟然学小猫夹嗓子,对面有八方域人嘲笑它,炭炭凶恶地龇起牙,巨吼一声,吼了回去。
季云琅附下身,凑到它圆圆胖胖的耳朵旁边,低声嘱咐了几句,让它从现在开始放开了打,越激烈越好,要伤人,要见血,又说,“我一会儿受伤,别管。”
“喵喵喵!”炭炭当即要拒绝。
结果下一刻,就有柔软的唇轻轻印上了它的右耳,它眼睛一亮,两边圆耳朵都跟着翘了翘,然后听到季云琅说:“相信我。”
炭炭变成了一只粉扑扑的大黑虎,猛地向前跳到中央,一声冲天的虎啸,一爪下去,惊呆了面前这群一晚上只伤不死的八方域人。
季云琅看向从刚才起就阴沉着脸站在后方的萨孤蛮,提了提剑,攻向他。
萨孤蛮早就想跟他一战,见他攻来,举起兵器迎击。
从前忌惮着骨龙,萨孤蛮没机会杀他,现在大好时机,萨孤蛮莽着劲儿想要他的命。
季云琅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江昼赶到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大混战的场面,炭炭和季云琅都杀出了满身的血,而他们对抗的,是江昼亲自从八方域放出来,又指定到蓬莱岛上的那批人。
季云琅一边对战萨孤蛮,一边被四五个八方域人围攻,已然不敌,左右两侧的人借机制住了他,下一瞬,就见萨孤蛮高扬起兵器,狠狠斩向了他的脑袋。
江昼拔刀扔去,挡住萨孤蛮的袭击,一跃跳到战场中央,接刀斩掉了萨孤蛮一只手臂。
以此同时,只听得身后一阵响动,季云琅挣脱束缚,抹了左右两人的脖子,似乎是闻到了锁灵链的气息,他皱了皱眉,看向前方,眼神空洞,茫然道:“师尊?”
正对上他的视线,江昼瞳孔骤缩,季云琅脸部上方,双眼位置横亘了一道深重的血痕,鲜血顺着脸流淌而下,暗紫的眼底洇了一片血红。
季云琅被毁了脸,也毁了眼,他看不见了。
所以对着胡夜的脸,叫了师尊。
季云琅闻出锁灵链的气息,确定了是他,突然松手扔了剑,向前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身后有人见他丢了剑,立刻要攻来,被飞跃来的黑虎一爪拍到了地上。
江昼不回头,提刀向后一扔,刚刚捂着胳膊躲远的萨孤蛮脑袋瞬间被砍掉,咕噜噜落了地。
江昼没去捡刀,揽上季云琅的腰飞身离开战场,季云琅伤口的血已经全流到他衣服上,浸透布料,黏上肌肤。
“师尊,”季云琅紧抱着他,问,“我们去哪儿?”
江昼不出声,回应季云琅的只有耳边的风声和明显急促、慌张的呼吸声。
江昼不知道去哪儿,他的脑子已经思考不了这些了。
季云琅说:“回家吧。”
江昼朝家的方向去,季云琅全身都是伤,每个伤口都在流血,家里有药,有床,他要给季云琅包扎,喂他喝药。
然而等他带着季云琅赶到家,看到的只有破损的大门和被洗劫一空的宅院,开满花的树被砍成半截倒在地上,他给季云琅做的秋千被劈得稀烂,所有的门窗都被砸坏,房间里面空空荡荡,连个茶杯都没留下。
院子的正中央,斜摔着他用来插花的那个花瓶,季云琅给他送的那枝花离开水已经枯萎了,被一把八方域最常见的兵器狠狠穿透,扎进地里。
那把兵器直直立在院中央,恶毒又嚣张地宣告着胜利。
他一直不出声,季云琅问:“怎么了?”
然后从他怀里出来,看不见也站不稳,摇摇晃晃的,启步要往院里走,“到家了吗?”
江昼抓住他的手腕,又把他带回了怀里。
季云琅不解,但是已经没有力气再从他怀里挣开了,脑袋搭在他肩头,用很虚弱的声音说:“身上很疼,我想躺一下,师尊,我们不进家门吗?”
听江昼不出声,季云琅又自顾自地把脸埋到他颈窝,开口给他道歉。
“你让我在家等,我没有,让我去劫亲,我也没劫成,云家突然多了很多守卫,我藏不下去了,只能下山,刚下山就碰到了那群八方域人,萨孤蛮早就想杀我了,我和炭炭脱不开身,跟他们打了很久……可是我明明守住通道了,他们怎么会全跑出来呢?”
听耳边江昼的呼吸重了,季云琅停了一下,突然猛咳一声,呕出一大口鲜血,全浇到了江昼身上,捂着胸口痛苦道:“师尊,我……我是不是很没用?你让我做什么都……咳咳……做不好,还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我要是再也看不见了,你还要我吗?我……咳咳咳……”
他边说边咳血,江昼从现身开始就没有出声说过一句话,季云琅垂下眼,眼尾倏地落下两滴血泪,“师尊是不想理我了吗?我……咳咳……”
江昼终于有了动静,抬手抹掉他嘴角咳出的血,动作僵硬地给自己换了脸,变成师尊的模样,轻声说:“不回家了。”
声音在颤,擦血的手也在颤,江昼在究极的慌乱中连人带脑子彻底停住了。
季云琅每吐出一口血,那点鲜红就会落在他心口,一点一点染红他的眼睛,击溃他的神经。
等终于协调好了自己的肢体,江昼抱住他,呼吸很急,重复道:“不回家了。你还想,去哪儿?”
“……”
季云琅本来还想咳口大的,但是师尊突然抱他这一下抖得实在太厉害了,他不敢再往外吐血,生生压了回去,然后安抚似的拍了拍江昼的背。
季云琅感觉到了江昼的异样,他知道师尊很难受,在心疼他,他也同样心疼江昼,但还是开口,用伤后极其虚弱的声音说:“身上很疼,师尊,为什么不回家了?我想回家。”
他坚持问了,江昼就要答,先是模棱两可地说:“回家,没用,要给你治伤。”
“回家不能治伤吗?家里什么都有,你会把我治好的。”
“没有,”江昼说,“家里什么,都没了。”
“什么意思?”季云琅问。
江昼:“家,被人搬空,全砸了。”
“是那群八方域人干的?”
“嗯。”
季云琅垂下眼,不再追问。
江昼带他转了个身,要往别处去,想避开他的伤口抱起来他,却对着满身的血痕无从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