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攻就是不死[快穿](125)
如今崔拂衣尚且能因为他冲喜而得几分尊重,应缺好,他便好,应缺不好,他便人人可欺,无人可依。
他的青青,今后便只能仰仗于他了。
可命不久矣的他,又能仰仗多久呢?
“夫郎自行歇息罢……”
语毕,应缺便阖眼睡下。
独留崔拂衣独自面对这满室喜庆,静待天明。
喜服加身,红妆着面,却和这满室喜庆一般,白白浪费,无人共赏。
当真如他人所说,暴殄天物。
短短几日,几番遭遇,垂眸看向床上之人,崔拂衣一直漂萍无依的心不知为何,忽然安定沉落。
他闭了闭眼,虽身不由己,寄人篱下,可到底,眼前人看似并不难缠,如此,他便该万分庆幸,不是吗?
崔拂衣心中嘲弄一笑,强迫自己再不去想。
红烛静静燃至天明,直到鸡鸣之声响起,崔拂衣瞬间睁眼。
他骤然翻身而起,身上未曾脱下的喜服依旧如昨日那般明艳。
转头望去,便见身边之人依旧安然熟睡,未有要清醒的迹象。
守在外间的丫鬟听到动静,迈着小步走来,脚步极轻,未曾听见半点声响。
丫鬟行了一礼,低声询问:“世子妃,可要洗漱换衣?”
崔拂衣拂开帐幔,下榻而来,对着丫鬟轻轻颔首。
丫鬟见了不由在心中暗忖,不愧是曾经能引得无数姑娘哥儿心动的状元郎,这般风姿气度,便是她曾见过的皇子殿下都不可比,若非对方是世子殿下的夫郎,是这端王府的世子妃,只怕她也要动了心念。
可惜,府中谁人不知,最不可得罪之人便是世子殿下,惹了王爷生气,尚可求情,可若是让世子殿下不悦,却会直接被王妃惩治,轻则发卖,重则打死。
崔拂衣去了隔壁厢房,见丫鬟要上前伺候他沐浴,他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你回隔壁守着,免得世子醒了,无人照应。”
丫鬟闻言,福身称是,心中却暗道:世子妃虽刚进门,却俨然已经将世子殿下放在心上,王妃若是知道,定然心喜。
崔拂衣沐浴更衣,藕粉色锦衣穿于身上,竟衬得他肤白娇嫩,柔美异常,从今往后,属于男子的衣物和赞美,便都与他无关了。
王府规矩森严,只有世子的院子特许例外,三餐皆在小院中,不必去前厅与众人一同用膳。
只是今日乃大婚第二日,新人当前去向长辈敬茶,认识府中各人。
崔拂衣思及此,便洗得快了些,为免耽误时辰。
然他回房时,却见桌上已经摆上了早膳,各色口味,一应俱全,俨然并非病人可用膳食。
便是给他的?甚至考虑到了不知他口味偏好,便都备了些。
“世子妃,请用膳。”
崔拂衣往里间方向瞧了一眼,眼中似有询问,“请安的时辰是何时?”
丫鬟袅袅一笑:“回世子妃,世子殿下吩咐先前,您先用早膳,待殿下醒来,再一同去拜见王爷王妃。”
“虽是新婚,殿下却体贴若此,瞧着当真是将世子妃放在心上了。”
崔拂衣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昨日他已然窥见这位世子殿下的情况,因而并未想过对方竟要同他一起请安。
“世子殿下身子重要,不便来回折腾,请安我独自去便可。”
丫鬟神色一顿,余光望了里间一眼,新婚第二日,独自请安敬茶可不好看,也难免会被夫家看轻,世子殿下思虑至此,这才拖着病体陪世子妃,却不想世子妃也因忧心世子殿下的身体,甘愿被人看轻,也要独自前往。
菩萨保佑,世子殿下与世子妃这般恩爱,想来这门婚事当真如那道人所说,乃天赐良缘,能保世子殿下平安长乐。
“世子妃请放心,院里的人已经去前院向王爷王妃禀报,世子殿下的意思,王爷王妃不会怪罪于您。”
崔拂衣并未将此话放于心上,瑞王瑞王妃不会怪罪世子,却未必不会怪罪于他。
崔家亦是世家大族,崔拂衣不过出身旁支,府中算计却已然见过不少。
若非后宅倾轧,崔拂衣也不必以哥儿之身伪装多年。
用过早膳,崔拂衣便要前往前院请安。
正当丫鬟手足无措,不知该不该应下时,里间传来些许动静。
丫鬟心下微松,赶紧唤来屋外小厮:“殿下醒了!”
下人鱼贯而入,热水巾帕一应俱全,起床更衣,擦洗身子,皆在床上完成,而那位瑞王世子,甚至不曾睁眼。
一名伺候了应缺许多年的嬷嬷低头小声提点:“世子妃,您仔细瞧瞧,免得今后伺候世子殿下时,手忙脚乱。”
崔拂衣望向明明醒了,依旧不曾睁眼的世子殿下,心中暗道:或许,这位世子殿下并不愿被他伺候。
无论端方君子,亦或是市井小人,皆不愿被他人瞧见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
望着床榻上连擦身换衣,都需他人相助的应缺,崔拂衣一时竟不知,自己与这位世子殿下,究竟谁更可悲,更需怜悯。
一人出身世家,身体康健,却一朝从云端跌落,十多年心血付之一炬,往后余生我不是我,便是再叫从前之名,也并非从前之人,终其一生,都将困于深宅。
一人出身王公贵族,生来便王权加身,富贵满堂,却为人所害,缠绵病榻,便是再多富贵亦换不回平安健康,如今已然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心中嘲弄地想:如此看来,他们二人当真是歪打正着,般配不已。
第102章 冲喜3
虽有下人伺候, 崔拂衣却也知自己不能当真如此袖手旁观,否则还不等他们前去敬茶,消息便能传入爱子如命的王妃耳中。
在应缺被下人抱上木制轮椅上时, 崔拂衣便接过丫鬟手中的木梳, 自告奋勇道:“我来吧。”
应缺方才懒懒掀了掀眼皮,微微一笑道:“寻常人家婚后翌日皆是丈夫为妻子梳妆,倒是夫人怜我体弱,便将我的活儿给替了……”
短短一句话,他便似是累了, 缓了缓才接着道:“当是我比他人幸运, 得以有这与众不同。”
“你们说, 是也不是?”
一众丫鬟小厮皆是笑开了来,纷纷讨巧卖乖:“世子与世子妃夫妻恩爱,自是凡夫俗子比不得的。”
崔拂衣手握发尾, 木梳却好似卡在发间, 不得移动分毫。
片刻后,方才又顺顺利利地梳下去。
发髻高挽,玉簪束冠,方才分明还是慵懒的模样,此时却成了翩翩郎君, 只这苍白病容,消瘦模样, 损了几分玉面公子相。
崔拂衣从前听过无数赞誉, 其中容貌才华几乎半分,自己便是惊鸿貌, 看他人便都道寻常,此时瞧着眼前这位新婚夫君, 却心想,若他身体康健,必然也能在这京城公子榜上掀起一番风浪。
铜镜中的公子睁开眼,似是将将睡醒的模样。
“夫人,再瞧下去,便当真要耽误时辰了。”
丫鬟们低低笑了,笑声揶揄。
崔拂衣恍然回神,才知他们这是笑他看得久了。
崔拂衣低下头去,心道:他才非是瞧那世子忘了时辰,他不过是……不过是……
“父王母妃应当已经用完早膳,我们走吧,莫要让他们久等。”任由丫鬟为他披上披风,盖上薄被,应缺摊开手心,温声道,“夫人,你初至王府,尚不识路,可要牵紧为夫。”
崔拂衣与应缺四目相对,却又微微垂眸,眼睫轻颤,“……拂衣为世子推素舆,不便牵手。”
应缺向后倚靠,轻咳两声,声音轻软无力,竟是连咳嗽也费劲气力,却仍同崔拂衣轻语:“那非你之责,你是夫人,而非仆人。”
崔拂衣……终究还是将手落于应缺手中,并非相信此言,而是瞧这世子殿下说话已是艰难,不愿再让对方耗费心力。
掌心相触,入手仍是一片冰凉,竟是连掌心也无丝毫暖意,若非见应缺尚有喘息,还能言语,怕是要相信此人并非活人,而是一具尸身。
王府乃先皇御赐,亭台楼阁,风台水榭,雕梁画栋,无一不美,无一不精,崔拂衣从前自是也见过众多宅院,却也为王府之用心微惊,转来又一想,世子久卧病榻,无法外出,王妃设法精心布置王府,也是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