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定向选择(85)
徐雾走了离他最近的右边那条道。
说是出来约会，怎么感觉……跟饭后散步消食似的？
他正想着，倏然被脚边拱来的绒感吓了一跳。
“什么东西！”徐雾火速抬脚，猛地往后一撤, 差点被脚边的怪石绊倒。
一旁的大爷牵着条干净的小白狗，小白狗还想要继续凑到徐雾脚边激动地摇尾打转，忙被大爷拉住。
“小白，咋儿乱蹿嘛。”大爷操着口当地的口音，“小伙子没事儿吧。”
“啊，没事。”徐雾牵到洛宸羽的手腕，借了股力，站稳了。
他倒不是怕狗，只不过脚边毫无征兆地发出一阵动静，吓了一跳罢。
再走时，洛宸羽的手就牵着徐雾不让放了。
“太挤了。”徐雾悄悄使力，想把手抽回来。
道路中间铺设着长方形灰色石板，外边缘与其间隔，四周是鹅卵石铺就的细道。路径宽度对单人通过来说，很宽敞，但两个人并排同行，就显得有些挤了。
洛宸羽牵着他的手没松，反倒走快了几步，在斜前方的位置牵着徐雾的手。
他问：“这样行吗？”
徐雾抬眸，怔愣片刻，才道：“昂，行。”
他不讨厌洛宸羽牵他的手，好像还有点……喜欢？
暮色中，公园街道两旁的路灯渐次亮起，昏黄的光晕漫过香樟树冠，透着淡淡的温馨，让人不由心安。斑驳的棕白纹路在灯光下泛起暖，近处，矮木丛镀了层柔光，亮黄的嫩绿不留痕迹地隐入到了远处凝重的墨绿中去了。
路径暖调的氛围延伸向前，秋风涌动，绿意盎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草木气息的凉。
洛宸羽走在前面，徐雾的目光就黏在他身上，没移开过。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黑色衬得他的肤色很白。
真好看……
洛宸羽好像很喜欢穿黑色的衣服。
徐雾又想了想，也不全是，也有灰色，白色，都是简单的颜色……简直和他这个人一样，简单，且平淡的。
然而，开启自动跟随模式并不是全能的，徐雾又被脚边石块绊得踉跄一下。
他这才发现，脚下的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又变了，成了长石板和鹅卵石交错铺就的蜿蜒道路，两旁围着高低各异的嶙峋怪石。
一抬眼就见洛宸羽正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徐雾心道，我不看路，我忏悔，嘴上说着，“没事没事，走。”
徐雾讪讪一笑，把牵着的手抽回来了，搭在洛宸羽肩膀上，轻推着他向前走了几步。
前面是一块空地，老头老太太在那打羽毛球，不知道是老伴，还是老朋友，球搭子。
因着他也打羽毛球，对自己了解的事物总忍不住多留意一下。
两老人打得很慢，很悠闲，中间的球网是一个没水的小花坛，但又不显得突兀，羽毛球是尼龙球，一来一去，节奏很稳，几乎都是双方能接到的球。
他们年轻人对打球总讲究，徐雾就是这类，羽毛球要买尤尼克斯，球鞋没上千不穿，热身球结束不为玩，眼里只有对赢的欲望。
徐雾忍不住想，等以后老了，会不会有机会和朋友也来组个迟暮羽毛球队什么的。
他脸上挂着笑，胳膊勾上洛宸羽的肩膀，在人耳边说道：“我想打羽毛球了。”
“那下次周末去约个球馆？”洛宸羽偏过头，和他凑得很近，声音落在徐雾耳畔。
“好啊。”徐雾欢快地应下来，脸向左贴了他一下，很快地撒开手来。
旁边就是公园中央的湖，风掀起香樟树一旁的垂柳的帘幕，柳条在水面划开层层波澜。
洛宸羽发现了，徐雾每次和他有点亲密举动完后，就特容易害羞，然后再装作一副很忙碌的样子。
比如现在，某人正低着头看手机，在桌面左滑右滑，半天也点不开一个软件。
洛宸羽嘴角牵起一抹笑意，双眼定定看着他，心说，大忙人——。
暮色渐浓，他们走得慢，步履悠闲。
香樟公园有一独特的设计在道路上面，在材质和排版上随即变化，并非从一而终。
踩上木桥的一瞬间，脚下木板的实感瞬间变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微的浮空与声响。
“我来过挺多次，竟然都没有注意到。”徐雾自顾自道。
有桥，但没有水，是条干涸的河。
木桥看着老旧，虽说有些年岁了，但至少没到要塌的程度。河底裸露出来的岩石与大地紧密相拥，河边的老树无视石缝，大半扎根进石河里，像那红尘乱世中的守望者，用漫长的一生驻守等待。
徐雾问： “这先前有水吗？”
“八九年前就没了。”
洛宸羽小时候在临安待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洛云舒得了空就喜欢带他来公园散步。
她说：“石河，海枯石烂，象征着永恒。”
幼时的他并不懂这些文句，会好奇地问：“可水一旦没了，那就没有水生的动物植物了，这样的永恒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当然，水生植物消失后，陆地生物会来筑家，延续与永恒同生并蒂，这就是它存在的意义。”
洛云舒习惯性从一些事情领悟上引申到对孩子的教育，她耐心道：“对世纪的永恒而言，人其实本就是渺小的，百年瞬息万变，就像人最终也会走向死亡，可能骨灰化作一捧土回归到世界。”
“人都会死吗？”
“会的，但我们不该惧怕死亡，也不需要忧虑太多，一生可以很长，也可以很短。”
风忽然刮大，徐雾头发被吹得乱，糊了视线，心说，妖风。
看天色，他伸手道：“是不是下雨了？”
虽然感觉不太到雨的存在，也不见地面落湿，抬眸却可见雨丝下过灯光时留下的针影。
洛宸羽伸出手在空中感受了一下，“嗯，下雨了。”
巧了，都没看天气预报，都没带伞。
徐雾拽着洛宸羽的手腕，在雨中狂奔。
“趁雨没下大，先找个地方躲雨。”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之前路过的某处长亭廊道，徐雾还勉强认得方向，应该是每次的。
雨一下，乌云随之而早至，将那点夕阳余晖遮得严严实实，天色变暗仿佛只是转眼间的事。
刚踏上石板廊道，深褐色的亭顶就给人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但这里却是雨中少有，能避雨的存在。
徐雾知道自己身上肯定正冒着湿气，像能感受到似的，他不难想象到，现在衣服上的水汽一定在徐徐蒸发。
精修打理过的头发被雨砸得湿了表面，好像有些沉。
他不喜欢下雨天，从低压到潮湿，无一没有不令他觉得恼的。
枯藤沿着亭柱缠绕，向上亭顶，下面是杂乱不清的草丛，像他现在的心情一样。
徐雾心想，雨来得不是时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实在停不下来，他和洛宸羽回去都得是湿的，这个天气已经转凉，湿身回去不知道会不会感冒，如果是他一个人也好，可偏偏洛宸羽在，雨只会让他狼狈……
徐雾眉宇皱得紧，洛宸羽与他十指相扣时，眼神从忧怨一瞬间转化为惊讶。
洛宸羽抬手，在他刚刚皱眉的地方很温柔地揉了揉，连带着他的声音也是温柔的。
“怎么了？”
徐雾轻咬下唇的内部，想把坏情绪压下去。随即嘴硬开口，道：“没事。”
洛宸羽温暖的手托住他的下颚，迫使他的头微微仰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