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定向选择(139)
他不知道他这样是为了看屏幕上的车次信息，还是为了把眼泪留在眼眶。
车站大屏上, 蓝底白字。上面是从从杭州东开往江宁的G3030列车，发车时间是“16：08”。
忽然间，有人撞到他，那道歉声好像被隔得很远，洛宸羽的视线猛地收紧，却好像无法聚焦，他失神地摆手，自顾自地一步一步朝人少的地方走。
他的心很疼，无比的疼，他稳住强装出来的镇定，麻木地把该说的话说完：“我回江宁，你走你的路，过你原本该过的生活。我们不要联系了。等打完这个电话，我换电话卡，这个电话、微信，都不用了，断彻底。徐雾，我们相安。”
他说的每个字，每句话，都像锋利的刀子，扎在他心口，越说越痛，最后连说完都艰难……他死死抓着行李箱的拉杆，手背因为用力而泛着白，青筋突起。
徐雾不知道他怎么能这么冷静这么平淡地说出这些话，他顾不上车上还有其他人，在外人一向注意形象的他现在极度失态，对着电话吼道：“你说断就断，说不要就不要了？你问过我了吗！出事情，你为什么不跟商量？！”
“洛宸羽，你把我当什么了？！说丢就丢……”
听着徐雾的声音哽咽，洛宸羽几乎快站不住了，他扶住墙，把手机放下来，心一狠，挂断了电话。
徐雾的电话很快打了回来，洛宸羽瞳孔，看着红色的拒绝键，连按了几下都没挂断，他的手像失了知觉，完全不受控制。
尚存的理智告诉他，他不能接，他怕自己心软。
怕接了，就走不了了。
他深思熟虑后做出抉择，现在的情况，他走是最好的选择。
洛宸羽原以为自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却在听见徐雾声音的时候抛盔弃甲，那道好不容易铸成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溃不成军。
下定了决心要离开，不能在这个节点上功亏一篑。
他挂断了电话，以最快的速度换上了备用的手机卡。
徐雾的电话不会再打来了，他的世界骤然安静，只剩他孤身一人。
距离高铁发车还有段时间，候车区人山人海，到处是过往的人。
洛宸羽靠着墙边，闭上眼，仰头挨着身后的白墙，把行李箱放在一边，缓缓蹲了下来。
在得知徐弘毅坐牢将定的时候，他明明都想好了之后的路要怎么走。但当他听到徐雾要为了感情而放弃前途时，他动摇了……他不能这么自私，更不该让自己成为绊住徐雾前途的障碍。
徐雾感情用事，那他这次，就一次，让他也冲动这一回。
反正也没有以后了……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他下意识以为是徐雾的电话，眼底闪过一瞬的错愕，匆忙地拿起手机来看。
不是徐雾。
他自嘲一笑，明知不可能是他，还抱有不该有的期盼……
那是一串陌生的号码，但看着又有些熟悉，直至接起，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声音，他才堪堪反应过来，是外婆打来的。
“宸羽，外面下暴雨，你带行李不方便。”外婆好声跟他说，“你把高铁票退了，我们接你回江宁。”
洛宸羽的声音透着惊讶：“你们昨天不是走了吗？”
外公的声音从电话传来：“本来是打算回去的，但你外婆放心不下你，我们就在这订了酒店，打算多住几天。想着……你要是有什么事，离得近，我们也能帮上。”
洛宸羽哑声，不知道怎么答。他习惯了一个人处理好事情，所以当亲情的温暖到他面前，他的第一反应却是不知所措。
外婆的声音又传来：“能退的吧，不能退那钱就不要了，我们来接你。马上到了。”
他没理由让自己拒绝，他颤着声音应：“好。”
-
徐雾用最快的速度到了高铁站，他在进站口的路边下车，打车伞冲进雨里，他打不通洛宸羽的电话，整个人都很乱。
他一心想冲进地铁站里找人，甚至忘了没有个人车票信息是进不去的。
徐雾又匆匆跑到售票口，搭上窗口，忙乱地把身份证递去，喘着气说：“我要一张、到江宁的、车票……”
售票员告诉他：“不好意思，今天最后一班到江宁的直达和中转车票都已经售罄了。候补的话，”
还未等人说完，徐雾就着急道：“最后一班是什么时候？”
“距离发车还有半小时，下午四点零八。”
徐雾心中燃起希望，脑子嗡嗡地想，半小时……
“现在有什么车票能买？”徐雾出声问。
“啊？”售票员一时没反应过来。
“随便什么车票都行。”
徐雾没去看具体是哪一班车，不重要。
他抓起那张白色的“行程信息提示”和身份证，转身就往进站口跑。
杭州东站作为长三角地区的核心交通枢纽之一，承接多方客流，是众多高铁列车的中转节点。
这个时候的高铁站客流量巨大，在一众拉着行李的旅客中，徐雾好像格格不入，他身上除了手机身份证就没带任何东西，手里空空，唯一的伞被他落在售票口了，顾不上折返去拿，他心里不断念叨着发车时间，动不动拿出手机看时间。
他在人群中一路穿梭，好多次都险些与人撞上，他跑到车站的大屏附近，眯起眼远远看去，迅速记下了那个几个检票口。
2A，3A，2B，3B。
徐雾探长脖子去找对应的黄色检票口标识，他迈开腿用力跑去，周围的喧嚣被他甩在身后，风在耳边呼啸，他的心也在狂跳。
从跑近开始，他的视线就在那四个邻近的检票口之间不断扫过，来往的行人众多，他的目光停在了远处检票口旁边，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拉着白色行李箱的人身上，他穿过前面拥堵的人群，几乎是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拉住他的手臂：“洛宸羽！”
那人转过身，徐雾却怔在了原地，脑袋发涨。
不是。
徐雾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讪讪地撤开手，说：“抱歉我认错人了。”
这时，响起一阵检票前的惯用提示铃，检票口的广播播报道：“旅客们，你们好，由温州南开往商丘方向的G3030次列车马上开始检票。有乘坐G3030次列车的旅客请到XX检票口，排队等候上车……”
徐雾心一沉，猛地回头看去，身后排队检票的人群正在缓缓向前进。
他的世界好像颠倒过来，什么都顾不上，还有检票口在对面，他不敢去赌那百分之五十的概率。
“徐雾？”严非跟散步似的慢慢悠悠从2B后面走出来。
徐雾扭头看去，短暂地一愣，徒然回神，紧接着抓住严非的衣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说：“严非你帮我个忙！”
“对面检票口，2A3A，”徐雾朝那个方向指去，他的太阳穴跳得厉害，大脑一片空白，“我找洛宸羽。”
“行。”严非迅速点头，话不多说，立即朝对面过去。
因着急而致使的表达能力骤减，他勉强才把关键的信息说给严非，甚至忘记跟严非说把人拦住，但想来严非应该会告诉洛宸羽，他在找他。
徐雾的心七上八下，希望还能赶上，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到了检票的时间，开始有人刷身份证进展，徐雾目不转睛地盯着检票口，看过经过的每一个人。
时间越流逝，他的心越发着急，他一直没看到他想找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