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不乖(75)
腰以下疼得没知觉了。
如果此时扒开他的裤子,就能看到一道鲜红鲜红的皮带凛子印在肿起的地方。
裴溪洄一开始呆呆地眨着眼睛没反应过来,半分钟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哥……”
他用了天大的力气只喊出这么猫叫似的一声,额头抵在车门上,温热的眼泪顺着铁皮往下淌。
“我说那么多你一句都没听进去。”
靳寒冷眼看着他,不知是无奈还是无力地苦笑一声。
一句话都不想说了,他把裴溪洄抱起来,放到汽车后座上,转身返回码头找人算账。
裴溪洄扭身想追出来:“哥我跟你——”
耳边响起“铛!”地一声闷响,靳寒把皮带砸在他脚边。
“我看你敢出来。”
他从车座下抽出两把枪,对巷口招手。
急得上蹿下跳的大豹立刻跑过来,心疼得红了眼,没敢往车里看。
“把人都调回来。”靳寒命令他。
大豹:“哪个区的人啊?”
“每个区!所有人!有多少算多少全给我调回来看着他!另外……”
他说到这里话音一顿,用力闭了下眼睛,呼出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全是破碎的红斑,声音也变得略微柔软:“你去趟药店,买冰袋、退烧药、酒精纱布,消肿药膏。”
裴溪洄趴在后座上,脸埋在胳膊里一动不动,听到哥哥这话,实在实在憋不住了,委屈地抽了两下鼻子。
很小很小的两声。
第43章 今晚回家睡
这不是靳寒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对裴溪洄动手。
很小的时候还有一次,那段记忆对他们两个来说都是灰色的。
裴溪洄小时候很乖又很倔。
大方向上他很好糊弄,给什么吃什么,让穿什么穿什么,说搬家就跟着走,只要哥哥陪在身边,他就是吃糠咽菜都是乐呵的。
但在某些小事上,他会有自己不可理喻的执拗。
比如靳寒带他出去逛庙会,临出门前他一跤摔进泥坑里,变小脏猪了。
靳寒给他洗澡、洗衣服,拿新衣服给他换。
本来就晚了,他还添乱,就不换,非穿原来那件。
靳寒说原来的脏了,洗了,他说那是他自己选的,脏了也要穿。
靳寒就打开衣柜让他再选一件。
他又不选了,说不管选哪件都和原来那件不一样。
“你故意找事是吧?”靳寒懒得搭理他,拿过新衣服就往他头上套。
结果他光着屁股跑进院子里,说什么都不穿,哥哥一靠近他就扯着嗓子哭喊。
小孩子的哭声是很尖锐的。
再可爱的孩子都一样。
尤其当他因为一件小事就扯着嗓子哭闹起来,还把自己哭到小脸通红喘不过气,甚至躺在地上打滚,真的会让人想上去给他一脚。
要搁别人家这一脚早就成全他了。
眼看要出门了你因为一件衣服耍什么耍?
但靳寒没打他也没骂他,而是反思刚才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导致弟弟这么抗拒。
一件衣服真的至于吗?
是不是心情不好在无理取闹?
可非要逼着他穿上新衣服会不会让他觉得小小的自尊心不被尊重呢?
或许自己选的就是会有特殊的意义?
靳寒性子独,又强势刚硬,骨子里有些封建大家长的霸道和专横。
这是没办法的事。
他一个孩子拉扯着另一个孩子过活,性格稍微软一点早就被人整死了。
但他的“霸道和专横”却并不会让裴溪洄反感。
因为他不懂的、无法理解的事,就会去问、去学,而不是一味地逼迫弟弟服从。
他和房东阿姨借用了十分钟的电脑,上网查:小孩子出门前为什么执意要穿自己选的衣服?
然后他了解到一个词,叫秩序敏感期。
那天的最后,裴溪洄还是穿上了自己选的衣服出门——靳寒在院子里架上火,把衣服烤干了。
逛庙会时,他发现弟弟总是有意无意地往他身边靠。
那么矮一个小胖墩儿,皮球似的屁颠屁颠跟在他旁边,有时他走快了弟弟得小跑着追他,追上了就张开双手抱住他的腿,亲热地蹭蹭。
靳寒问他:“干嘛呢?”
裴溪洄脸蛋红红,不太好意思地说:“亲子装。”
原来他挑的那件衣服有个圆圆的娃娃领,和靳寒带领子的衬衫放在一起像是亲子装。
“这样别人一看就知道我是哥哥的宝宝啦!”
靳寒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那你早说啊,我换一件没有领子的衣服不就好了。”
裴溪洄闻言眼睛瞪得大大的,手里还举着个小猪棉花糖,他舍不得吃,每次都只用虎牙咬一点点,拍着小手崇拜道:“还可以这样吗?哥哥好聪明!”
靳寒睨他一眼,让他把右手举起来。
裴溪洄不知道为什么要举手但哥哥让他举他就举,伸出圆手递上去。
靳寒一口干掉了他的小猪棉花糖。
成长的代价对裴溪洄来说太惨痛了。
靳寒用一个棉花糖教会了他,仅次于“安全第一以他为先”的第二条规矩:有需求就说出来,哭和打滚并不能解决问题。咱们家条件确实有限,但能给的我都会想办法给你。
除了这两条之外,他很少真正严格地去约束裴溪洄什么。
他的教育理念只有八个字:野蛮生长,给予尊重。
不会因为弟弟是小孩子就剥夺他的人权,家里大事小情都由两个人商量着决定,比如这周可以改善伙食,是吃清蒸鱼还是玫瑰鸡呢?
兄弟两人各投一票,平票就听弟弟的。
长兄如父,事必躬亲。
他养育裴溪洄十八年,也教导裴溪洄十八年,他的孩子身上处处都是他的影子,大到为人处世,小到一言一行,甚至连骨子里的善良与坚韧都和他一模一样。
十八年来,他们只出现过两次无法调解的分歧。
第二次是裴溪洄二十三岁和他闹离婚。
第一次就是裴溪洄七岁那年,把他气到动手打人。
七岁,该上小学了,没有学校愿意收他,因为他没户口。
他一个被海水冲到这里的来历不明的小孩儿,没人收养的黑户,幼儿园还能在社区跟着混两年,上小学就必须要把学籍档案建好。
靳寒拜托码头的水手帮忙,找到一个能办这些东西的机构,但人家开口就要二十万。
二十万,对十六岁的靳寒来说是天文数字。
那时他一个月的工资是一千三,不吃不喝十二年才能送弟弟去上学。
十二年后裴溪洄十九岁,和他一样目不识丁,没有文凭,被人在背后骂文盲,庸庸碌碌过一生。
靳寒一想到这些就觉得自己在做噩梦。
他不可能让弟弟走他的老路,于是他开始昼夜不停地打工。
凌晨四点起来,送牛奶卖报纸,早饭吃个馒头。上午去码头扛大包,中午再吃个馒头。下午在地下拳场打拳,晚饭除了一个馒头外会多加一个鸡蛋,到了晚上,他就去酒吧工作,一直到凌晨两点回家,抱着弟弟睡两个小时,再开始新的一天。
这样的日子重复了一个月,他只赚到一万多块,离二十万还有很远很远,长此以往他的身体会吃不消,都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把钱凑够的那天。
就在他四处打听能赚快钱的路子时,霍深找上了他。
那在枫岛是一个传奇人物。
枫岛往前倒三十年远没有现在太平。
那时海盗肆虐,黑恶盛行,整片岛就像一叶孤立无援的小舟,被隔绝在一望无际的海域内,不仅无法和外界贸易通商,就连正常的出行交通都做不到。
海盗最猖獗的时候,不仅抢货还屠船,不分男女老幼见人就杀,船上水手和乘客的尸体堆积成山,船下蔚蓝的海水被染红一片。
海警束手无策,民众惶惶度日,直到霍深横空出世,开辟了守船人的行当。
这是稍微体面些的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