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总请自重(70)

　　国安的暗桩一直在注意这名犯人的动向，他一踏出玉容山，五科立即作出反应，关鸩连夜上门恳请段局长将人移交给他们。
　　段弘轩是在家里见的关鸩，起先面对郁公馆的爪牙他不怎么想言语，他的挚友因为他们送了命，到现在连座像样的坟都不能立，上层一片波谲云诡，事情都成了这样还有什么好揪着不放的？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眼没管旁边站着的关鸩：“上面的意思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个人背后有谁，还牵扯什么事，一个都不让查，你把人要走有用吗？”
　　关鸩很低姿态地低着头，仍是恳求口吻：“他留在您这儿也是个麻烦，就请您通融一下，把人给我们吧……”
　　段弘轩背靠沙发慢慢仰起头：“我通融了你们，你们郁局通融他顾怀瑾了吗？”他扭头剜了关鸩一眼，冷声道：“他做了什么要为你们郁家挫骨扬灰？”
　　关鸩一声不吭，垂下头颈。
　　段弘轩想叫他滚出去，但他其实更想直接讽刺他那位冷心冷肺的主子，他刚要发作，走廊那头儿童房的门打开了，许谦抱着孩子慢慢走了出来。
　　“把人给他们。”段以狐趴在他母亲的怀里昏昏欲睡，许谦走过来，脸上神色淡淡。
　　关鸩抬抬眼皮看了看他。
　　段以狐睡着了，小小的身体没有意识地突然一抖，许谦顺着狐狸崽子的背对关鸩说：“回去告诉你们郁哲少爷，这份人情我以后要讨回来的。”
　　段弘轩不置一词，那日近晚关鸩就带着一封手令从宗管局的后院把那名犯人给带走了。
　　案子已经摆明不可再查，五科把人要过来的事传到郁彗那里，他有些担心，他觉得郁凛心里压的事太多了，郁凛和郁子耀很像，可无论发生什么郁子耀的身边有他，而郁凛身边已经没有这样的人了。
　　他一边叫人开车一边给五科打去急电，电话直接打到郁凛的办公室，是陈桑接的。
　　陈桑说郁局刚走，忙去了。
　　郁彗让他马上叫停审讯，不要从那人嘴里挖任何东西，陈桑反应慢，啊了一声，郁彗沉下气息命令他，快去。
　　郁彗的话在国安堪比圣旨，陈桑撂下电话来不及琢磨跑着就去了。从九科的院子到本部也就那点距离，陈桑叩开审讯室门的时候，郁彗正好到场。
　　他以为郁凛会像往常那样用他最擅长的心理攻势把人逼到精神崩溃然后拿到口供，如果他那样做了就等于公然违背玉容山的命令，那份口供会变成极其危险的双刃剑，提前威胁到国安和郁家。
　　上面的严令是不审不查，这种时候最好的做法就是不要横生枝节。
　　事实上郁凛也确实没有横生枝节，他是最冷静自持的人，他把禅院的卧底带进审讯室，监控录像全程开着，他没有问话，没有审讯，甚至没跟那名卧底说半个字……他只是在监控器的正下方一枪打穿了那名卧底的脖子，然后看着他一点点流干了血死在面前。
　　.
　　漫长的凛冬即将过去。
　　年节过后，由郁子耀出面和李深泽面谈，由于局势的变化以及双方均有变故，两家的婚事取消，但不会影响郁公馆和莫斯科方面的合作。
　　清明那天郁公馆来了几拨客人，沈月白带着新玩伴来见家里人，贺千里落落大方，似乎对形式上的场面驾轻就熟，沈月白在香堂敬完香出来就看见贺千里蹲在花园里在逗那条雪白一色的萨摩耶，郁哲靠在桌子上牵着狗在和他聊着什么。
　　厨房里，郁凛在帮厨娘切小番茄，他才切了几颗郁彗就过来了，郁彗让他去陪陪客人，说着便从郁凛手中把刀拿了过去。
　　厨娘出去帮着传菜，郁彗站在岛台边冲洗那把薄刃刀，郁子耀不知几时过来的，穿着休闲合身的黑衬衫，领口微微松着一颗扣子，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郁彗。
　　外交部部长的新任助理是郁凛以前的同学，他代领导前来吊唁，顺便就留下来一起吃晚餐了。
　　吃饭的时候他跟郁凛说起马上要联合举办的中国西班牙仲夏庆典，今年因为合作峰会，会有一批商务签证发下来给外交部的官员家属，拿这批签证去西班牙不需要严格政审就能出海关，他问郁凛想不想去那边转转。
　　那人说，签证的时间刚好在六月，你要是有假合得上，没准能看上两场球赛呢。
　　郁凛喝了一口汤，说：“部里没那么多假，算了……”
　　“去吧，”郁子耀说道：“让他们给你批假，出去走走。”
　　他发了话，郁凛不再推辞，点点头应下了。
　　发小遂说：“那我回去就给你准备！”
　　郁哲这时候凑过来嘤嘤地说：“我也想去，彗彗我们也去吧？”
　　郁子耀雷打不动道：“你就在家待着。”
　　郁哲狠狠咬了一口烧排骨，好像那是他大哥的肉似的。
　　北方短暂的春季一晃就过去了，数月光景，草长莺飞，北河沿大宅的深处，溪水边杨柳如烟，院落中那株重瓣海棠树下，一记清瘦的身影站在白底无字的墓碑前，伸手拂去了掉落下来的花瓣。
　　在飞往马德里的飞机上郁凛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里面他的爸爸和妈妈风采如旧，郁公馆内一片生机，他按他自己的意愿去想去的地方留了学，认识了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某一年他放暑假回国，在这些人的聚会上，他遇到了一个长得十分好看的男人，他向他走过来，还没有开始交谈，他就已经被那张脸给吸引住了。
　　西班牙大使馆为他提前准备了多场门面球队的贵宾席函，但他最后还是选择在马德里住下，只留下了一张新伯纳乌球场的邀请函。
　　西甲最后一轮赛程，皇家马德里主场迎战巴塞罗那，西班牙国家德比大战打响，开场仅七分钟皇马后防线漏失，阿拉巴反抢失败，巴萨前锋形成单刀率先攻破皇马的球门。比赛一度陷入焦灼，两队互为攻守，难分伯仲，下半场临近结束，皇马主帅用完最后一个换人名额，将功勋老将莫德里奇换上场，补时阶段，奇迹的一幕出现，伯纳乌的新贵贝林厄姆禁区外突施冷箭，一记重炮轰门，打出无解世界波，扳平比分。补时最后时刻，又是贝林厄姆一记推射，完成绝杀，皇马二比一读秒逆转，积分榜排名第一，夺得了这一年度西甲联赛的冠军。
　　新伯纳乌球场沸腾了，印有队标的白色旗帜和彩带挥舞在巨大的椭圆形看台的每个角落，欢呼声铺天盖地，贵宾室的地板彷佛都被下面激动的人群跳动地震了起来。
　　郁凛站在贵宾室的落地窗前看着球场上他喜欢的主队，喜欢的球员与看台上的球迷一起欢呼，一起唱起队歌。
　　这时，接待他的国人走过来问，丰收女神广场为球队夺冠准备了特别庆典，您要去看看吗？现在过去的话人还不会太多。
　　也许是夺冠的气氛太好了，郁凛没有拒绝，从球场出来他坐上了前往广场的车。
　　马德里大街上已经开始变成白色的海洋，无数穿着皇马球衣的球迷从各处涌向他们的夺冠圣地，皇马专属庆祝地丰收女神广场的所在。
　　车在距离广场一个路口的地方停下，入口处拉起临时路障，从此路段开始人车分流而入。
　　随侍他的人掏出证件准备下车和骑警进行沟通。
　　郁凛解开安全带说：“我就在这里下去，你去停车吧，我在里面等你。”
　　女警鸣哨示意他们的车转向，那人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路况，决定还是听领导的。
　　郁凛从路口下了车，和其他游客一起从人行道进入广场。
　　此刻人群还未达到顶峰，广场上仍可看见平素也在这里献艺和售卖纪念品的商贩，郁凛缓缓地漫步在广场东面的古典喷泉旁边，耳边不时便能听到有人用手机播放起皇马队歌。
　　地中海的傍晚，日落景色如同诗画，金色的夕阳洒满地面，辉映起周围的雕塑与建筑群。他慢慢向着广场中心走去，微风拂面，他在夕阳下轻轻低了低头。
　　“Hola？”广场上小小的商贩跑了过来突然拉起他的手。
　　郁凛还来不及说话，小男孩翻开郁凛的左手，向他掌心里放了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