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总请自重(42)
“你给我走开……”老妇人不准他进村,她让他们把池镜就放在这里,她要自己把他带回去。
郁凛走了过来,他让柳家的兵退开,随后来到老人身旁。
老妇人仰头看了他一眼,也许因为眼熟,没有甩开他搀扶的动作。
“外婆,还记得我吗?我是小池的朋友,郁凛。”他走到老人与柳玉山之间,身影挡住了流着血跪在地上的男人,柳家的亲卫见状走上去把柳玉山扶了起来。
“外婆,对不起。”郁凛扶着老人低头道歉,老人躲进他臂中,失声痛哭。
柳家和顾家的人都守在了村口,东坪村的男人们把棺木抬进了村子,暂放在村中的庙堂里,随即便商量起下葬的事。
池镜的外婆当天就哭得病倒了,她躺在床上拉着郁凛的手颤颤巍巍说了很多话,郁凛坐在那张老旧木床下的矮阶上,一句一句地听她讲完,他对老人说:您放心,我都会为他办好的。
晚上村子里的乡亲给郁凛收拾出了一间厢房,依照东坪村的传统,死于非命的人要在天不亮之前做一场法事,趁着晨曦的第一道天光将人土葬,这样便能早日轮回,下一世不再遭受苦难。现下天亮的还十分早,离村里最近的民宿路程也要四十分钟,郁凛听他们的住了下来,随行跟来的四名警卫里他留了一个,让他借住在村委会的宿舍里。
柳家的人都留在了村外,柳玉山没去找医生,只是由手下的兵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他们好像决定今夜就待在车里,扶灵的车队并未离开过村外那片空地。
顾怀瑾的人和他们待在一起,他让他的人也守在村外,他自己进村去敲开了郁凛厢房的门。
在来的路上他就突然发起热来,手下人在路边药店给他买了退烧药,吃下去也没见起效,他体内的穿透伤疼痛发炎,整片腹肌僵硬跳痛,走进东坪村前他吐了一次,胃液里有积血呕出。
“干什么。”郁凛站在厢房门下,眼神淡淡地。
顾怀瑾的脸色实在不怎么样,修长的身影杵在水泥台阶上,讲话的声音却尤显低弱。
“玉容山也跟来人了,我不放心你,今晚让我待在这儿吧。”
郁凛直接关门。
顾怀瑾拿手去挡,手被嵌着铁片的厚木门结结实实地夹进门缝,他很用力地闭了下眼。
他从挡开的门缝里看到郁凛漠然的表情,虽然已经面如白纸,但他依旧站着没动:“让我留下来吧,我在他们就不敢乱来……”
他在用一种近乎央求的语气。
郁凛站在门里眸光扫出去,短瞬,松手转身。
“在外间,别打扰我。”他走进里间,反锁屋门。
暮夜逐渐深浓起来。
顾怀瑾倒在厢房的一张木头长椅上,手臂搭出椅子的边际,指尖向下坠着。体表温度热得烫手,他却只感到冷得不行,嘴唇微末地动了动,有些艰难地吸气呼吸。
恍惚间他听到郁凛在里间接电话,郁凛接那通电话的语气听在他耳朵里温柔而和缓,好听极了。是他家里打来的么……阵痛再度袭来,他皱着眉紧紧闭着眼睛,思绪被病痛搅乱。
过了片刻郁凛的屋门打开了,郁凛穿着外套朝厢房外面走了出去。
“你去哪……”他扶着椅子一点一点地撑起身体,话没说完,人早就走了。
小院外的土路上隐隐有车灯从窗户投进来,顾怀瑾按着伤处身影左摇右晃地走到窗边,抬手撩开布帘。昏暗村道上,沈月白靠在越野车车门上,郁凛匆匆地向他走过去,沈月白向前一步,牵起郁凛的手把他抱进怀里。
第五十章 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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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饭了吗?”沈月白问他。
郁凛扶着他手臂站直了,反问道:“你怎么来了?”他忽而想到,“是不是我家里……”
“没有,他们没事,”沈月白轻声:“是子耀告诉我你来这儿了,他要派人过来的,正好我要去一趟上海,就替他过来了。”
郁凛看着他,说:“因为玉容山?”
沈月白的表情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你大哥都是晚上才知道的,小彗的暗桩都没拿到消息呢,这次派下来的是北郊钟佬的人……”他顿了一下,恍悟地稍稍扬起脸,“是顾怀瑾?”
郁凛没回话,他轻轻用余光一瞥身侧不远的一面屋墙,转过脸对沈月白说:“我们出去说吧。”
月明星暗,越野车停在河滩上面的一条小路上,从山口上吹下来的风有些凉,郁凛打开一点车窗把手伸出去,感受着吹过来的山风。
沈月白和他说了说京里的事,也问了一些郁凛的看法,他说起郁家,说起沈家,说起郁子耀的生母蒋氏,他闲谈的话里提及了许多熟悉或不熟悉的人,唯独没有提起顾怀瑾一个字。
郁凛在他的车里坐到天快亮,沈月白把他送回东坪村,在村口遇上了主持葬礼的村医,那位村医招呼郁凛和他一道去做法事的山头,郁凛回过头朝沈月白一挥手,转身扣紧了黑色外衣上的纽扣,跟着村医走了。
池镜的棺木落葬在村里后山坡上的一片墓地,那里也葬着他的父母。法事做完,天擦亮,清晨的第一道光与葬礼的碰钟声同一刻落下,白色的棺木缓缓吊入墓坑中,老外婆拄着拐杖含泪撒下第一把土,随即在场的每个人都向着棺木撒下了一把土,法船和纸人点燃在墓坑的东南方向,村里的壮劳力这时举着铁锹走上来,一铲一铲把墓坑填成封土。
因为不是喜丧,葬礼减少了很多环节,村里的女眷在快要结束时就各自围在了老妇人的身边,她们怕她控制不住,于是趁她精神还撑得起,一面与她说着话一面把人往家的方向扶了回去。
柳玉山一直站在远处的另一座山坡上一动不动地望着。
仪式都结束,时间也过了上午,郁凛从村里墓地下来,迎面遇见顾怀瑾身边的一名警卫。
“劳驾郁局,主任没和您一道吗?”
“没有,他没去找你们么。”
警卫冲他摇头。
他领着那名警卫走进昨晚暂住的村院,推开厢房的门,顾怀瑾倒在窗户下面人事不省,地上,嘴边,是他吐出来的血。
警卫立刻冲进去把人扶起来:“顾总?!”
顾怀瑾身上烫得像被火烙过,警卫一边呼喊他一边掏出手机叫来人,郁凛站在厢房外面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当其他几名警卫也赶过来将人抬出屋子,抬进车里,他们站在村院的门外快速地商量着对策。
“岛上有部队医院!”
“不行!这次走得急谁也没打招呼,要是传出去顾总的身份,这伤,这都不是闹着玩的!”
“那就……”
“你们打电话问徐安,他知道怎么办。”郁凛站在院子里转身淡淡道。
警卫似乎对他的话没有半点迟疑,电话立即打到了徐安那里,听完他们汇报,徐安在那头即刻做出安排,在对几人下完命令后,他让警卫把电话拿给郁局长。
“什么事。”
“郁局,还得麻烦您跟他们去一趟,我现在从北京过去最近的航班两点二十降落上海,明睦有一位离职的外科医生在海门工业区有一家私人诊所,他姓张,以前您见过的,您陪顾总去,他明白该怎么处理。”
郁凛举着手机没有说话。
“郁局?”徐安已经在收拾东西,语气显急,院子内外那几名警卫更像热锅上的蚂蚁。
“我知道了。”郁凛挂了电话,轻挥一下手,让其中一名警卫去开车,他回屋拿上行李包,拉车门坐进副驾驶。
“海门工业区港口路十二号。”他对驾驶座上的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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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早已‘退休’的张医生在看到郁凛的时候就意识到出事了,可即便他有心理准备,在看见因伤昏迷的顾怀瑾时他还是愣了几秒,嘴张地老大眉头紧皱,抬起头盯向郁凛。
“怎么……弄成这样?!”天底下还有谁能伤到这尊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