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总请自重(2)
电话里周晓的不屑毫不掩饰,他冷哼了一声,似乎还有话想说下去,但郁凛没时间再听他说了,匆匆地道了句‘抱歉周先生,我有事先挂了。’他眼睛远远望着,手机收起,朝大堂门外大步走过去。
顾怀瑾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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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里看顾总此人总是要比晚上更像人一些的。毕竟出身名门,光耀集身,顾怀瑾这个名字起的就大,当年顾家的老人没少担心他一个独子怎么压得住这样的大字,但彼时当家的顾老将军说,要是他压不住这样的名字,那就让他一辈子怀揣谨慎度日,让顾家得个安稳也不错。
很可惜,顾老将军这后面半句话算是成了空,顾怀瑾不仅把这个名字压住了,还将顾家抬到了前所未有的一个高度,他的上港集团现已是国内翘楚龙头,权势与财力两全,怀瑾握瑜,他都得到了。
自然,除却一个风流的名声在外。
顾总的风流是传到旁人耳朵里都会让人感到害怕的程度,只凭这一点,尽管他有钱有势,长身玉立,那都抵消不了他是一个烂人的本质。
而郁凛的工作就是侍奉这样一个威名在外的烂人。所以就算大白天工作时间顾怀瑾把郁凛压在铺满会议材料的椭圆长桌上,隔着衬衫咬他胸前颤栗起来的敏感点,郁凛都得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一字一句给他汇报旗下控股股东已经签署的股权转让事项。
一场会开下来,诸事顺宜,只有郁秘书一个人头晕脑胀,腰酸背疼。
然尽如此他都得马不停蹄地返回楼上,在茶水间一眼不错地盯着摩卡壶给顾怀瑾煮那一杯加浓意式浓缩。
没有办法,这就是他的工作。
把咖啡送进十八楼办公室时,顾怀瑾正坐在办公桌后面略低着头用平板察看一份简报,日光从他身后一整面的落地玻璃墙外落进来,照映在他身上,五官轮廓都像是加了一层很好看的眩影。
郁凛安静地走过去,将咖啡轻轻放在顾怀瑾的办公桌上。
顾怀瑾抬起眼帘看过去的一刻,郁凛垂下了眼睛。
“您的咖啡,顾总。”郁凛把空掉的托盘拿下来。
顾怀瑾在看人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他很专注的错觉。吃这亏的人不少,但好在郁凛没有。
空付一腔热血的前提是要有一腔热血,这个东西顾怀瑾没有,郁凛更没有。
正因如此,当顾怀瑾从平板电脑上调出一整个页面的年轻男孩的照片调转屏幕推到郁凛面前,笑着对他说:“替我挑挑,看带哪个去澳港剪彩更合适。”
恐怕全上海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平静到无动于衷的地步,就真的认认真真盯着那些漂亮面孔替顾怀瑾选起床伴来了。
第三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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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港之行最后顾怀瑾选中的人叫刘陌阡,是位舞蹈演员,预备役,尚未出道,今年不过才二十一岁。
这小孩儿长着一张娃娃脸,怎么打扮都自带一股稚气,像还没成年的学生,因为自小学习舞蹈,身体柔软度极好。
他是在一场宴会上被当时签下他的老板推给顾怀瑾陪酒的,顾怀瑾听到他的名字,夸了句有意思,刘陌阡机灵,一下子便抓住了机会,几杯酒自罚下去当天晚上就滚上了顾怀瑾的床。
顾怀瑾说让郁凛帮他挑选去澳港的伴儿,郁凛的意思是建议他还带周晓去,顾怀瑾那天点了头,然而圣意难测,眼看快到日子了,机票签注都给人递过去了,老板改了主意,不要周晓了,他要换一个。
难为郁凛顶着三十七八度的太阳又跑了三四趟,才在出发前把该办的手续都给办好。
原本他不用跟着一块儿去的,顾怀瑾有一名出差(专用)助理,平时就安置在深圳,专门替他安排港珠澳外勤一干事宜,不巧的是,这位前辈前些日子病了,高烧半个月,人差点烧没了,现在还住在医院呼吸科里没出来。
郁凛只能补他的缺,从家里翻出许久没用过的行李箱,擦干净上面浮尘,装了两套半新的西装,一双素面皮鞋,几样换洗衣服和一只不大不小的盥洗包。
出发那日,天不亮他就起来了,客厅上没开灯,只有一点熹微日头从窗口斜晒进来。郁凛穿着一袭素黑正装站在小厅堂向北面的一张供桌前头,他点起三柱香,十指交拢举香与头顶齐平,躬身一礼,再礼,三礼,遂落香至胸前,走到供桌边,左手起香,先中,次左,再右。
祭完父母灵位,他拉着行李箱出了门。
上午八点四十五分,郁凛已经在浦东机场T2航站楼外的下客区站了三十分钟。上港集团有自己的飞机,他老板的车可以直达机场内部停车场,再由地勤引至特殊通道进行登机注册及安检,不必在候机楼里等候可以直接进入专属休息室或登机。可是因为刘陌阡是临时更改的同行人,与早前的申报名单有出入,按照机场方面规定他还是得和其他旅客一样走一遍通关程序。
郁凛接到刘陌阡人时,这位娃娃脸舞蹈家便表示对机场的安排很是不满,他不明白为什么其他人都能和顾总一起走特殊通道上飞机,偏他还得去和别人挤着排队。
郁凛颔首赔笑同他解释,并说他会陪同刘老师一起过安检再登机,您走头等舱和商务舱通道,不会耽误太久。
刘陌阡斜着一双圆眼,双手交叉在胸前,很轻蔑地瞥了郁凛一眼,抬脚向前走时,右脚的鞋面踹到了郁凛的行李箱。
“把你箱子拿远点啊,”刘陌阡嫌弃道,“都把我鞋碰脏了。”
郁凛马上将行李箱拉到了一边,右手向前一伸,请刘陌阡先走。
一路陪同护送贵客直到把人送到他老板身边,他这半日的任务算是将将完成,在休息室里暂坐等候登机的时候,刘陌阡还瞥着眼责怪郁凛做事太怠慢,休息室里的餐食油腻味重,他家狗都不吃这么糙的东西。
郁凛抓紧时间咽下手上最后一口培根蛋三明治,听着休息室里广播通知,起身对刘陌阡说,刘老师,我们可以登机了。
顾怀瑾已经在飞机上等着了,郁凛走在后面替刘陌阡拎着登机箱,一走进机舱见了人,刘陌阡方才那副嘴脸登时不见了,比变脸还快上几分,圆滚滚的眼睛里像滴了眼药水,一脸无辜地坐到顾怀瑾身边,手颤颤地去拿顾怀瑾的冰水喝。
郁凛把客人的行李放置好,将主舱后面的一面长帘放下来,此时机上空乘走过来和他确认中午要用的餐品,他对空乘说,顾总不叫就不用上,随后便在帘子后面的一个靠近的位置上坐下来,系上安全带。
飞机起飞后没多久飞行进入巡航高度,机舱上警示灯熄灭,郁凛轻轻地睁开眼。他好像睡着了几分钟,机舱里温度低,他头有些发沉。他在座位上直了直腰,让后脑能更舒适一点地靠在椅背上。
后舱舷窗外白色的云朵穿梭而过,外头一片晴空荡日,与他一帘之隔的主舱内,刘陌阡娇喘的声音不时于耳。
郁凛恪尽职守,头疼到想吐也没再让自己睡过去,空乘看他脸色实在差,问他要不要吃点什么。郁凛笑着谢过,问那女士机上有药箱吗,如果有藿香正气一类的能不能给他拿一瓶,他可能有点中暑。
主舱里的动静大概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结束后不久,空乘从舱尾端着饮品和酒水走了过来。
郁凛解开安全带站起,从空乘手中把东西接过来,他站在长帘后叫了声‘顾总’,没有人应。
他垂眼看看时间,静待片刻,撩开帘布将饮品送了进去。
主舱两张座椅被放平下来,一条价值不菲的双人用毛毯被丢在了地上,那上面由红白双色羊绒线钩织的高头大马上沾染着一片半透明的液体。
那条毛毯是去年他买来给顾怀瑾的。
他把盛着饮料的托盘放在座椅旁边的小桌上,这时从椅子上面慢慢伸下一双脚来,不轻不重地蹬了他一脚。
“倒杯水给我……”刘陌阡裹着一件外套窝在座椅上。
郁凛从托盘上倒了水递过去,刘陌阡刚一接,皱了皱眉:“怎么是热的?”
“我加冰块给您。”郁凛打开冰桶,将冰块加进去。
刘陌阡喝了半杯,哑着嗓子嗽了两声,主舱洗手间的门打开,顾怀瑾衣冠楚楚地从里面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