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总请自重(56)
所有的置物和陈设习惯都在印证他的猜想。这是郁凛的卧室。
他被子掀开,发现身上换了一套白底黑线的薄棉睡衣,早前在会堂穿的那身西装并不在屋子里,他的手机和西装内兜里放的密码通讯器也不在。
侧身下床来,脚踩在地板上站起来时,腹内的伤口收紧似的跳了一下,他闭上眼低头深吸了口气。
连绵的痛感没有轻易放过他,他从床上下来,手压在腹部肌肉上,绕过床头缓步走到落地窗边。伸出手从窗边撩开窗帘,郁公馆宽阔的院门外黑色公务车停驻在那里,司机戴着制式军帽走下来,快步走向后方拉开后排的车门。
郁凛低身由车内迈步而下,缓缓走进院中,肩平窄腰长腿,极度修长而挺拔的身形把国安一袭黑红制服衬得冰冷而耀眼。
顾怀瑾的目光像锁在他身上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那视线赤裸地太超过了,郁凛感觉到什么因此停了下来,仰起头向楼上他的房间看了过去。
顾怀瑾就站在楼上没有什么表情地眨了眨眼。
四目相对几乎只在一秒之中,随即郁凛便平视回来走进屋中。
他进屋的时候孔理正巧从楼上溜达下来,女佣从客厅里穿出,先过来替主人拿外套。
孔理站在楼梯下面叫他:“郁局。”
郁凛抬手让女佣下去了,他朝孔理轻轻地点头:“辛苦了。”
“那个……”孔理向他走过来,歪着嘴角撇了撇说,“他醒了。”
郁凛看着他:“嗯,你回去休息吧,有事我叫公馆的医疗来。”
“不是,我不是累,我是怕……”
“什么?”
孔理想起顾怀瑾斜他那一眼现在都全身泛寒,一个连自己的命都不放在心上的疯子,让他和郁凛独处在这里,他真不放心。
他想了想对郁凛说:“咱要不,调几个人来?”
他既怕顾怀瑾作死也怕他家郁局下狠手,就顾怀瑾现在这个身体可挨不动刀枪剑戟这些玩意儿了。
非闹出人命不可。
郁凛静默片刻,走到孔理身边拍了拍他肩:“别担心。”他告诉孔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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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怀瑾在主卧里等了一会儿才等到郁凛上楼,房门打开后他转过身去,看向郁凛的眼神里深重而沉默。
郁凛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这儿来,他只要稍微梳理一下就能理出其中的原因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却仍然不能断了他对郁凛那份要命的执念。
他看着郁凛向他走过来,一颗心都在伤口的阵痛中颤动地撞着他的胸膛。
这感觉竟然和他第一次见到郁凛的时候一模一样。
两个人目光渐近,顾怀瑾站在原处没动,是郁凛先靠近了然后缓缓伸出一只手。
脖子被触摸的感觉在顾怀瑾脑海里依稀残存记忆,郁凛摸着他颈部微微发烫的皮肤,胸口压过来,浅浅的气息随着他鼻子和嘴唇一点点地贴近……
细针猝不及防间穿横突刺入,郁凛压着顾怀瑾的头向他脖颈里注射了一支神经麻醉。
拔出针头的瞬间,郁凛身影站正,在一步的距离外视线轻轻看过去。
顾怀瑾眼前一沉,一阵凉意袭来,随即靠墙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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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从大床上醒来,甫一扬头,喉咙上忽然被什么东西给勒了一下,他用手轻轻摸过去,眼中蒙蒙地带着点异色。
耳边哗啦啦的铁器摩擦声撞进耳膜里,他换了个姿势慢慢地从被褥里坐起来。右手顺着刚才勒住他那物件一点点地摸了上去,边摸索,他扭过头,等渐渐看清楚,竟发现拴在他脖子上的东西赫然是一根铁链。
第六十三章 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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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怀瑾愣了愣,铁链哗啦一声从指缝里抖落下来。
他摸着喉咙下面的地方,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抬头看向房间里衣装齐楚的背影:“……这是,什么意思?”
郁凛背对着他,淡淡地说:“提醒你别乱来。”
顾怀瑾笑得有些勉强:“你这样很容易让我误会的,郁局。”
郁凛背对着他换下制服外装,里面的白衬衫后襟勾勒出紧致而精瘦的背部线条。
“误会什么?”郁凛手放在衬衫上面的一颗扣子上,细细的指尖无意间勾了下藏在纽扣下方的扣托。
他在顾怀瑾的注视下解开第一颗扣子,骨形清晰突起的锁骨袒露出来。
顾怀瑾扬起头狭长的眼梢眯细起来。
“凛凛?”
“嗯,阿姨。”郁凛转身走过去打开主卧房门,厨娘把盛着餐食的小推车送了上来。
门没关,厨娘低着眼把餐车推到大床边,接着便一声不吭地走开了。
郁凛旁若无人地脱掉了衬衫,屋子里漫起一点淡淡的中药味,他在进入浴室前,手指向餐车上的食物和药,他用一个相当简练的动作命令顾怀瑾吃药。
浴室里水流的声音飘出来,顾怀瑾端起汤碗盯着里面根本不知道放了什么的药汤,仰头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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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凛把顾怀瑾带走的事很快就在官场间传开了,外层的人只知郁顾两家颇有渊源,但也说不好是善缘还是恶缘,两家曾经结成过亲家,然而一朝破局,郁家那位说一不二的当家因此而处处为难顾清章,这一次郁凛没有任何说法地把顾怀瑾带走了软禁起来,他们都只当这不过是那位的指示罢了。
静心园里,钟伯尚手上捏着一封信件站在居所远景清幽的西窗前,面容沉吟阴黝。
回来的路上郁哲一直在回味前一夜他和叶离的谈话,他来到叶离身边的时间并不算长,对于叶离的能力他始终摸不到底,那个人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偏偏阁里那几个的嘴是一个比一个严,他捞不着想知道的答案,对那些疑惑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问他的阁主。
这才有了前夜的夜谈。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救我呢。”失去肚子里的人胎让他元气大伤,本就是被恶血硬生生地堕了魔,他要维持邪魔的生命就只能更加依赖通灵师的血。
才刚从叶离身上吸过血,此刻犬齿上都还沾着腥红。
叶离并不在意地说:“因为那个时候我是这个世上唯一能救你的人啊。”
“……按这个逻辑你还可以救很多人,那灵渊阁的门都要被挤破了。”
叶离替他擦掉嘴边的血,笑了笑:“原来我在你眼里这么厉害,但其实,不是那样的。”
“那是什么意思。”
“许谦不是人,你也已经不是人了,准确地说,我是不能干预人的生死的。”
“那许画呢。”
“许画不是我救回来的。”
郁哲脑子里不断地想起叶离说的这几句话,他心有旁骛,不知不觉就把车开到了离他哥哥的别馆只有一墙之隔的玉渊潭外。
天气已经很冷了,公园里人影稀少,夜降下来,平静的水面像被冻住了似的,他把手缩进帽衫宽大的袖子里,抱着手臂在湖岸边溜达。
湖岸另一边有人在拉琴,郁哲站在岸边听完一曲,慢悠悠地走过去从兜里抽出几张纸币,弯腰把钱搁进琴人桌上的纸盒里。
放下钱的一刻,一只手从他身侧突然伸了过来,非常有力地抓住他手臂。
郁哲站直身轻轻转头,眼中空空如也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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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陈桑的通话从晚间持续到夜里,或许是不放心借他人之手,在做了多线准备后他依旧把陈桑也派去了澳港。
“您放心吧,我看着他走的,这会儿人应该都到了……”
“我知道了,回来路上注意安全。”
“欸。”
郁凛把电话从耳边拿下来,左手捏着山根,轻轻地低下头。
他到现在都没有从‘一尸两命’这几个字眼里跳出来,他想要做些什么,可他非常清楚这不是把人活着带回来就能了结的事。
他的心在两边都悬着,可以的话他很想瞒天过海,因为连他都不愿想象如果有一天郁彗得知了一切,他能不能受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