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榜眼,打钱(143)
拨开层层纱帘,在冷气的冲撞下, 汤泉升腾起的白雾更盛, 带着热气冲上来, 刹那间便冲去了秋日里的凉气,就连裴瓒心里那份即将面对长公主的紧张感也随之减淡。
屏退了所有侯着的下人, 兀自褪去衣袍, 只身浸入热汤泉中。
起初, 过高的温度对于他这个吹了秋风的人来说还有些冷,可消磨了片刻,热气裹着全身,他习惯了这温度, 便完全沉浸其中。
裴瓒枕着汤泉边沿,坚硬的玉石让他保留了一丝清醒,可整个身体泡在温热的泉水中, 一睁眼,又是白蒙蒙的一片, 让他有些昏昏然。
幸而惦记着长公主还在等候, 他才不至于彻底昏睡过去。
只是不知为何,略微泡了片刻,他就觉得身上热得有些不寻常, 似乎并不是汤泉的温度……
先前他从山上急匆匆地跑下来,便已经有这种感觉了,五脏六腑里燥热异常,像是窜出了一缕火苗,在烘烤着他的心,可惜后来得知是长公主到访,他心里的火瞬间熄灭,由内而外地变得冰冷,才不至于燥热。
然而,此时此刻,泡在温暖的汤泉之中,那股无名的燥热之感却再度浮现。
裴瓒觉得有些不对劲,找不到原因,只顾着从汤泉中起身,可他在沿上看了一圈,自己先前褪下来的衣裳竟不翼而飞了!
这让他怎么办!
现下庄子里都是长公主的人,就算他不要这面子了,就这么光溜溜地跑出去,恐怕被长公主的人看见了,也要治他个不敬之罪!
天杀的,要是让他知道是谁在背后坑他,他一定要对方吃不了兜着走。
裴瓒懊恼地拍着汤泉水,一瞬间,脑海中闪过鄂鸿的笑脸,下午时就是这人端来了药膳汤让他喝下,还故意让他去山上散心,错过长公主到访的时候,而且这人一早就说过让他来汤泉的话。
难不成,鄂鸿是故意这么做,让他在长公主面前失态?
可这么做,对鄂鸿又有什么好处呢。
裴瓒总觉得鄂鸿不至于坑他至此,背后肯定还有别的原因,可现如今他连这汤泉都出不去,就更别提去鄂鸿面前质问了。
更何况,在质问鄂鸿之前,他该想想如何面见长公主!
“长公主到——”
完了。
那声音拖得很长,似是在刻意提醒屋里的人,可不管怎么提醒,裴瓒都觉得自己是走投无路了。
他想逃,却没地方逃。
想着不管不顾地先上去,随便找个纱帘将自己裹起来,可一想到过会乌泱泱的人进来,他那样只能出丑,便否定了。
甚至,连憋一口气滑到水下这种馊主意都想出来了,最终也为着他不会水而放弃。
“怎么办?怎么办?”
裴瓒在心里把鄂鸿骂了千万遍,此时也同样心凉,可因为汤泉热气的缘故,肺腑中的那股燥热感并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他一愣神,脑海中冒出个荒唐的念头。
鄂鸿那老混蛋该不是卖他求荣吧!
可长公主殿下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怎么会瞧上他呢!
裴瓒绞尽脑汁,却偏偏无法集中注意力,直到他感觉到几缕冷气随着打开的房门泄进来,才心如死灰似的稳住了自己。
他背对着房门的方向,动也不敢动,只想当场晕死过去,然而他越是这么想,精神却越集中,连对方拨开珠帘薄纱,踩在玉石板上的动静都清晰可闻。
“殿下——”
裴瓒没选择装死,而是打算在对方彻底靠近前,喊停对方,虽然这么做不合规矩,但是今日的事本就够荒唐了,哪里还能再谈什么规矩呢!
就算长公主不把他当回事,那至少也要顾几分沈濯的面子吧!
可是,裴瓒虽喊出了声,对方的脚步却并未停止,甚至越来越快。
他的心提在了嗓子眼,盯着水面上倒映的龙凤纹浮雕,劝诫的话尚未开口,一道冷气突然从身后袭来,紧接着,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搭在了他的脸侧,拨弄几下,暧昧意味十足。
“这于理不合!”
裴瓒怪叫一声,一眨眼溜进了水里。
然而他没有脱身成功,半只胳膊被人拽住了,那只手也分外有力,无论他怎么挣扎,都脱不开,死死地牵住他的胳膊,像是要活生生扯断,就连他不同寻常的力气,在此时也发挥不出任何优势。
奇怪,当真是奇怪……
“哗”得一声,裴瓒直接被拽到水面之上。
顾不得看被掐红了的胳膊,裴瓒死死地盯着眼前那张好看的脸,双眼中写满了诧异。
“沈濯?你没死?”
“小裴哥哥,这是说什么话。”
沈濯微眯起眸子,对他的这句话相当不满,却全然不想自己方才的举动给裴瓒带来了多少惊吓。
“混蛋……”裴瓒推搡几下,彻底挣开了对方,可他却因为失了力气倒向池中。
见状,沈濯没再急着将人拉出水面,而是解了身上纤细的腰带,只穿着薄纱似的衣裳,一步步地踏入汤泉之中。
房门合紧,屋内热气再度聚拢。
两道身影重叠在一处,黑发缠着黑发,唇舌也绕得难舍难分。
良久,挤尽了肺腑里的空气,裴瓒终于受不住了,挣扎着把人推开,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最后才浮在汤泉中央,顶着燥红的脸问道:“沈濯,你不是说让我去京都寻你吗?”
“你被扣在此处,何日能回京都?”沈濯笑着问道,“我想你想得紧,索性先来看看你。”
裴瓒总觉得这不是说话叙旧的地方。
别说沈濯了,就连他看一眼对方,都会被氤氲的雾气蒙了心,生出几分歹意来。
于是裴瓒慢慢向后移动着,靠近了温度略低的池壁,他才开始揣摩沈濯方才的话——他被扣在此处。
看来沈濯是清楚地知道这事的前因后果了,甚至还能以长公主殿下的名义混进来,想来沈濯回去京都,也不全是假借着虚名头,而是有盛阳侯府的背后运作。
可他被扣在此地,以及那块碎玉环,又是谁的手笔呢?
裴瓒正准备开口询问,沈濯却猛地扑了上去,不等他有所反应,率先扣住了他的双臂,将其反剪在身后。
“良辰美景,还要说些煞风景的话吗?”
“怎么就良辰美景了……”
裴瓒的话才刚出口,就被堵了回去,沈濯像是疯了似的欺上去,在寒州伪装出来的忍让就随着今日的雾气一起消失在空气里,蜕去了那层皮,现如今的沈濯就是不折不扣的混蛋。
只是不清楚什么原因,裴瓒没似以前那样抗拒沈濯的举动,甚至胸腔里激烈地鼓动着,让他偏了头,纵容着。
或许是在玉环碎了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想法了,又或许……
沈濯咬着他的颈侧,留了几个不浅的印子,却像是发现了裴瓒的顺从似的,突然停下来,喃喃说道:“裴瓒,我在回京都的路上记起来,你还欠我一次好处的。”
“嗯……”含着水雾,眼里藏着湿漉漉的情意,裴瓒看着眼前人,现在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只一味地应着,等沈濯继续说下去。
“我原本以为你是不会肯的,便让鄂先生给你的膳食里添了些滋补的药材……”
这王八蛋!
裴瓒挣了挣手,眼神迷离着往沈濯面前凑,见他这副样子,沈濯果然没在拘着他,而他在一开始也没做出过激地举动。
反是微微张着嘴,被水汽热得发红的嘴唇,索吻似的凑过去,同时双手也不由自主地缠上了沈濯的脖颈。
等到距离足够近时,裴瓒却猛地往前一撞。
沈濯只觉得脑子“嗡”了一声,顿时铺天盖地的痛感就袭上来,随着他的一声惨叫,鼻腔里两股热流顺下,将满池汤泉给污染了。
裴瓒见状,浮到池边,连滚带爬上岸,抓了最初沈濯扔到旁边的衣裳就想跑,也顾不得浑身的燥热了,甚至礼义廉耻这四个字也被他抛在了脑后,急匆匆地披上沈濯那几件伤风败俗的外袍,赤着脚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