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榜眼,打钱(124)
虽说,就算不铤而走险地用这荷包里的东西,流雪他们也早晚会察觉到几人的消失,只是时间不确定,半个时辰或是三五天都是可能得,而找到他们可能要更久些。
怕到时候,就算找到,也只能是收尸了。
陈遇晚将荷包打开,凑近仔细分辨着,有几位药材他也识得,可混在一起便不知道功效了。
幸好,动身前往此地的路上,流雪跟他一一解释过。
只见陈遇晚倚在深色木箱之下,面色偷着股不堪一击的苍白,本就算不上太高大的身材,瞬间被衬得脆弱渺小,拿着荷包的手更是一颤一颤地抖着,目光也分外小心,生怕将里面的香粉撒出来。
他将荷包放在鼻下,深吸了几口,眼前便有些发晕。
香气萦绕鼻尖,一时有些恍惚,似乎他所在的并不是昏暗得柴房,而是趁着没人悄悄走进了流雪的房间。
他的眼前分明什么都没有,脑海里却浮现一道白色素影。
连记忆里的话语也浮在耳边。
“我不要你的东西。”
“为何?”
“无功不受禄。”
“可您曾想救我出寻芳楼。”
“我没有做到。”
那时陈遇晚说完,两人沉默了许久。
窗外呼啸的风,吹动那日的记忆,他听到流雪说:“有心足矣。”
“有心,便是十余年也不曾忘。”
一时间,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的陈遇晚,都怔住了,努力地分辨着流雪话中的深意。
但他不敢确认,眼前的女子,是不是与他阴差阳错地错开了两次。
或者是,更多次。
朦朦胧胧,陈遇晚听到久违的称呼。
流雪那双素白纤细的手,轻按在他肩膀上:“伤口又严重了,让流雪替您处理一下吧。”
分不清是记忆,还是现实。
只是陈遇晚自己的手同样按在肩上,无意识的时候重重按了一下,立刻疼得他清醒过来。
他恍惚地打量着周围,眼里还带有些许迷离。
全然没想到,仅是隔着布料嗅了一次,便有些意识不清。
不难想象,如果这东西按照流雪的说法,混了血气挥发出去,还不知道能迷晕多少人。
那时候,听流雪这么说,陈遇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让它派上用场,现如今,他算是清楚了,不仅是今日这般境地,还有受了伤,无可奈何的死境,鲜血渗入其中,照样可以为自己搏得几分生还的可能。
“流雪姑娘,多谢……”
陈遇晚利落地咬破了手指,将伤口直接按在其中,甚至还用力挤压着。
一处不行便再咬开一道口子……
直到屋中被血腥味和药香味挤满,再看一眼靠在木箱下的那人,不知何时昏死过去。
可是本人并未察觉。
他低垂着头,眼神涣散,像是失去了意识,却始终倔强地半阖眼皮。
也不知维持了多久,脸侧突然传来些许凉意。
“这次是我来得不巧。”
门窗大开,天色依旧阴沉得分不清昼夜,而在失去意识的陈遇晚面前,突然多了位清丽的女子,处在晦暗之中,如同来影无踪的幽魂。
流雪轻轻勾着陈遇晚的脸侧,腕上的银白色小蛇吐了吐鲜红的芯子,探着气味,顺着陈遇晚的身体盘到荷包处。
而她也不做制止,反倒是用指尖缠了对方几缕凌乱的发丝,动作缓慢地绕去耳后。
顺带着将目光落在他有些松散的衣领上。
“你们去找公子和裴大人,这里我来应付。”
随意吩咐,遣走了屋外的死士。
流雪却并没有急着唤醒陈遇晚,而是确定众人离开之后,不动声色地褪下他的衣服。
如她猜得那般,陈遇晚肩上的伤口又撕裂了。
流雪念着,每每同裴瓒出去,陈遇晚总要多受一次磨难。
分明那小裴大人也不是不知体恤强人所难的人,可陈遇晚就像是没长嘴一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自己扛着。
流雪看着触目惊心的伤口,心里一阵绞痛。
偏生又说不得什么。
最后她也不过是微微蹙起眉,无可奈何地叹着气,将潦草处理的伤口仔细包扎一番。
指尖滑到衣裳深处,层层叠叠的棉布紧紧缠绕。
流雪想往里处探一探,但是刚在外沿摩挲一圈,手指便被抓住。
陈遇晚聚起些许精神,凝神看着眼前的流雪。
“我还醒着?”
“是您醒来得很快。”
流雪给得香粉药效十足,寻常人浅浅闻一下也要昏上数个时辰,不过她记着是陈遇晚贴身用的,必然不能在关键时刻害了自身,于是便兑了几味醒神的药进去,只要贴近荷包,便不会被其所害。
“你来的也快。”陈遇晚的意识还不太清醒,喃喃地说了这么一句,竟攥着流雪的指尖没有松手。
“还是这般不顾自己的身体,如若落下伤疤……”说话间,流雪贴上他的额头,沁人香气席卷而来,即刻便在心间占据一席之地。
“姑娘,你逾矩了。”
第84章 闹鬼
暮色迷离。
西天边仅余着一道艳色的晚霞, 藏在无尽阴云之中,遮遮掩掩,看不真切。
却留着些许引人遐想的光彩, 让人频频抬头远望。
廊下的沈濯正是如此。
他倚靠着身后的楠木柱,离着几步远的正屋里,放出几道光亮,映照出零星的珠光宝气。
简单的一眼,便足以知道他未曾受到苛待。
而沈濯呢, 也不在乎自己被关在兵马总督府的哪间院子里。
反正整座府邸的俯瞰图在手, 想要出去也不过是动动力气的事, 算不得什么要事。
杨驰更不敢真的怠慢他。
今日的一切,不过是两人心知肚明地演了场没有剧本的戏, 互相提防, 互相算计, 各自怀揣着自己的心事进行了一场不见刀光剑影的争锋,最后的“受害者”,恐怕也只有裴瓒和陈遇晚。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突然的阴天, 把所有人圈回这府中。
“主人。”一道黑影蓦地出现。
散乱的视线凝聚到来人身上,沈濯懒懒地垂下眼皮,将裴十七上下一扫:“不去找他, 来我这里做什么?”
沈濯交给裴十七的任务,向来都是以保护裴瓒为先。
他还下过命令, 就算是裴瓒站在与他完全相对的立场上, 也要优先保护裴瓒,甚至是伤了他这位主人也无妨。
可自从来了寒州,十七便常常不在裴瓒身边。
不是阴差阳错地被迫分开, 就是为着琐碎的原因,不情愿跟在裴瓒身边,有时候连沈濯的差遣也不听,像今天这样匆匆瞧了一眼便走。
再这般下去,沈濯就得考虑修整修整裴十七的气性了。
“大人休息了。”
“他倒是安稳,丝毫不把今天的事放在心上。”
裴十七略微低头,有些心虚。
去时,屋外风声响动,隔着走廊向屋内张望一眼,薄窗上烛影晃动,并不见屋里人在做些什么。
不知是否有意,裴十七并未刻意留心,都未曾走近,便离开了。
此刻,沈濯的目光如一把明察秋毫的镜。
仅一眼,便将裴十七躲躲藏藏的小心思看得透彻,但他没有即刻出言责备,而是幽幽地目光,转了几圈,摩挲起手指上的扳指。
“十七,你说我与杨驰的私事,他到底会不会追究。”
“应当不会。”
【心思坦荡,不对,心胸宽广……】
【大人应该完全不会在意主人的事吧。】
不在意,和不追究相差得太远,也并非沈濯想从他这里听到的答案。
沈濯扶着身侧的柱子,略微正了正身形,看似要往屋里走去,实则原地蹉跎了半步,停下来后怔怔地看着冷硬的石阶。
“我在寒州,所作之事绝不无辜,若是被裴瓒知道了——”沈濯一声长吟,刻意地停顿下来,视线也从上而下望着不在状态的裴十七,“他如果知道了,必然会觉得我和杨驰是一类人,同样的十恶不赦,不可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