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苏培盛了 下(30)
“李大人说得有理啊,”梁鼐与李煦并肩走下台阶,“这次咱们倒是托了这位雍亲王的福,省了不少功夫。老夫一早就听说,雍亲王办事一贯杀伐果决、干净利落,如今一看,倒还真是名不虚传呢。”
李煦闻言,半白的胡须微微耸动了几下,默默地点了点头。
长街集市
“伙计,来两碗白汤焖肉面,一屉蟹黄汤包,再加四碟小菜!”
“好嘞,客官稍等,”伙计一甩白巾,将两人让到门后的一张长桌。
苏伟撸起袖子,瞪圆了一双眼睛,四处瞅,四处看。
跟某个胆大包天的公公一起乔装出来的四阿哥很是无奈地笑着道,“院子里给你安排了三位大师傅你不用,非要出来吃这种小店,能有多好的味道?你要喜欢苏帮菜,回头咱们在府里雇两个苏浙菜的师傅就是了。”
“雇来的师傅就没这种味道了,”苏伟捡起醋瓶子闻了闻,“府里的师傅做饭都精挑细选的,一块豆腐都能雕出花来,美味是美味,但太缺烟火气儿了。吃得时间长了,容易忘了自己是谁。咱们现在坐的地方,才是真真儿的民以食为天的地方,去了那些精雕细琢,剩下的才是最朴实、最原始的味道。”
“贪吃就是贪吃,爷陪你出来,倒听了你一番大道理,”四阿哥弯起嘴角抿了口茶,入口青涩,比不得进贡的洞庭碧螺春,倒也还别有一番风味儿。
“菜来了,客官慢用,”伙计端了个大托盘来,两碗满登登的白汤面,一屉热气腾腾的蟹黄包,味道飘近鼻端,立时让人食指大动。
“开吃,开吃,”苏伟捞起勺子先给四阿哥盛了一只包子,又给自己捡了一只,没来得及吹上两下,就急不可耐地张嘴去咬。
“你小心些,别烫——”
“啊!”
四阿哥话没说完,苏伟已经蹦了起来,吐着舌头原地转了好几圈。
四阿哥颇无奈叹了口气,连忙叫了小二端杯凉茶给他漱口,“我真是怕了你了,下次你想出来体会什么烟火气儿的时候,先把事前事后弄弄清楚好不好?明明知道这是汤包,怎么还冒冒然地去咬?过来,给爷看看,烫没烫着?”
“额似一时没控自住,额自道有汤在里面,”苏伟大着舌头张开嘴给四阿哥看,“何疼了呢,似不似起泡了?”
“没有起泡,”四阿哥吹凉了一勺面汤喂给苏伟,“烫红了倒是真的,这汤包你别吃了,有蟹黄本来就不散热。”
“额不,额会挑心的,”苏伟咽了面汤,又赶忙着夹起一只包子放在碗里,吹了半天气儿,轻轻地咬了一个小口,慢慢啜起汤来。
四阿哥看着他笑了一声,自己也捡了一个吃。
“哎,看见没,”隔了几张桌子的食客凑到一处,对着门后的两人指指点点,“那俩肯定也是,跟张家那小儿子似的,一点不知道避讳。”
“避讳什么啊,”同桌的另一人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那些有钱的人家都爱玩这一套,现在朝廷不让逛窑子,养什么扬州瘦马了。玩这些油头粉面的小倌,既新鲜又不怕被抓,不是一举两得吗?”
零零碎碎的闲言碎语传进苏伟的耳朵里,原本香喷喷的蟹黄包也没什么味道了。
四阿哥倒还坐得住,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兀自吃了一碗面,两个包子,又喝了半壶茶。
苏伟这边已经撂了筷子,气呼呼地瞪着那几个食客,四阿哥弯了弯唇角,拍了拍苏伟的手,更引得那几人一阵唏嘘。
“王——主子!”傅鼐带着侍卫匆匆而至,四阿哥乔装出门,身边除了苏公公是一个人都没带。等他们知道时,魂都吓没了半个,把整个集市翻了一个遍,才总算找到这两位祖宗,“主子,您怎么能一个人都不带就出来呢?这要出了什么意外,奴才们可怎么交代啊?”
“怎么缩话呢?额不似人呐?”苏伟颇不满地插嘴道。
“苏——您舌头这是怎么了?”傅鼐顶了一头雾水,心里已经认定肯定就是这位胆大包天的公公把他家主子忽悠出来的。
“几位客官,”小店的伙计颤悠悠地迎上来,这么一大帮人堵在门口,他实在有点害怕。更何况刚才那几个食客的话他也听到了,因为是熟客,他也没管闲事儿。如今看来,这二位爷怕不是好惹的啊。
“行了,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四阿哥站起身,一边领着苏伟往外走,一边吩咐傅鼐道,“给店家把账结了,再把那几个乱说话的食客拖到后头打一顿。咱们初来乍到,也不易太过张扬,一人五十板子也就是了。”
“嗻,奴才领命,”傅鼐垂下身子。
还在看热闹的几个人这才傻了眼,被侍卫们架起胳膊往后门拽时,腿肚子都抽筋儿了。
只一个胆子大的,颤着嗓子喊道,“你们敢打我,知道我是谁吗?告诉你们,我二舅舅是常熟县令,我是县老爷的亲侄子!”
架着这人胳膊的侍卫禁不住一声轻笑,压低了嗓音道,“回去问问你二舅舅,最近太仓州来了什么人。皇亲国戚你都敢编排,一个做县令的舅舅怕是救不了你啊。”
“皇亲国戚……”县老爷的大侄子一时征愣,等反应过来,人还没放到地上,眼白一翻就晕死了过去。
十一月初六,松江府口岸
一艘小船刚停到岸边,就被四道铁钩牢牢钩住。
“武拜,一念和尚,还不上岸束手就擒!”梁鼐带着一帮府兵将四周围个水泄不通,潜藏在周围的一小伙叛匪也被当场抓住。
“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梁大人,”武拜走出船舱,冲梁鼐遥遥一拜,“大人当年在平定三藩之乱时立下赫赫战功,得圣上手书‘旗常世美’四字,我家殿下可是异常钦佩啊。”
“废话少说,”梁鼐皱紧眉头,“你襄助叛匪作乱,视同谋反,赶紧交出匪首一念和尚,不要再跟本官耍什么花样了!”
“梁大人,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啦?”武拜负手而立,神情倒似十分悠闲,“这里哪有什么叛匪,小的是奉太子殿下之命,召集义军入京勤王的。梁大人恐怕还不知道,八贝勒妄图动摇大清根本,圣上被佞臣蛊惑,如今危在旦夕,梁大人是想助纣为虐吗?”
“一派胡言!”梁鼐甩手一喝,“老夫久经沙场,岂是你一黄口小儿能随意糊弄的?你要是再不上岸,休怪老夫不客气了!”
“是谁一派胡言?”武拜倒是丝毫不惧,从袖中掏出一封红绸,高举在上道,“我有太子口谕,九门提督大人手书,梁大人若还是不信,可静待几日,用不了多久,西北驻军就会闻风而动。届时,大人可别怪小的没提醒你!”
“你——”梁鼐还未开口,武拜又扬声冲在场府兵道,“太子口谕在此,你们都想抗命吗?圣上的身家安全朝不保夕,你们却还在这儿挡我的路,等回头圣上追究起来,你们犯得可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说得好!”一声朗笑在人后响起,府兵们自动退到两旁,露出中间一身石青色蟒袍绣五爪正龙补子的四阿哥。
“雍亲王——”武拜见到来人,立时变了脸色,高举在手上的红绸也慢慢降了下来。
“这样的口才,能把死的说成活的,黑的说成白的,实在让本王叹为观止啊,”四阿哥弯起嘴角走到人前,“若不是托合齐先暴殄天物,本王还真想将你收为己用呢。”
武拜抿紧嘴角,踌躇了半晌,俯身下跪道,“奴才叩见雍亲王,奴才有罪,匪首一念和尚刚刚已经从船底潜水逃走,还请王爷尽快追捕!”
“什么?”梁鼐一时惊怒,连忙遣府兵顺流而下,追踪一念和尚。
“梁大人不必着急,”四阿哥低头挽了挽袖口,“没了武器和后期的粮食补给,光凭一个和尚、一千叛贼,闹不出什么风浪来。若他们当真起事,梁大人便可召集好府兵,一举歼灭。”
“王爷言之有理,”梁鼐冲四阿哥拱了拱手,让人把武拜带到岸边。
“你是个聪明人,”四阿哥看着被带到自己跟前的武拜,“看到本王来了,便能猜到你的主子已然事败。这个时候主动投诚,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命。”
“奴才知罪了,”武拜垂下脑袋,“奴才愿意招供,只要王爷能留奴才一条命,奴才什么都愿意说!”
“好,”四阿哥微微弯起嘴角,转身冲梁鼐道,“梁大人,这个武拜,本王就带走了,皇阿玛的旨意本王也已经完成。清除乱党的其余事项,相信也不用本王伸手,梁大人和李大人自可一力承担。待本王回京,一定会如实禀报皇阿玛,为两位大人请功。”
“不敢,不敢,”梁鼐俯下身道,“王爷智谋无双,老臣甚是钦佩,此次能如此顺利地截取叛军的粮草武器,都仰赖王爷指点,臣等不敢居功。若王爷不急于回京,不如再在苏州游览几日,让臣等一尽地主之谊。”
“大人客气了,”四阿哥瞄了一眼眼巴巴的苏公公,“皇阿玛还在等我回京复旨,实在不能多加耽误了。明日,本王便启程回京了。”
入夜,闹腾着要出去玩的苏大公公好不容易滚到床里睡着了。
四阿哥披着外袍,倚在床头看书。
傅鼐在门外请命而入,压低了嗓音道,“王爷,问出来了,果如王爷所料,一切都是托合齐、齐世武几人计划出来的。太子那儿似乎从一开始就不同意,还几次三番地命令托合齐停止行动,但都被敷衍过去了。”
四阿哥合上书页,缓缓地叹了口气道,“索相留下这个大摊子,看似是为二哥保存了实力,可实际上有一利必有一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