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苏培盛了 下(164)
“事情都是福晋料理的,小弟知道的也不多。后来贝勒爷又出了事,侧福晋的棺椁也没能带回来。”
“这嘉怡主子可是我们王妃的亲侄女啊,”苏伟又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如今一尸两命,还迟迟不能入土为安,回头我们王妃娘家知道了,你们府上也不好交代吧。”
“小弟也是担心,”荣平有些焦灼地挠了挠耳朵,“贝勒爷的身体迟迟不见好转,福晋也缠绵病榻,我一个奴才更做不得主。如今这事儿,恐怕还得劳请苏公公跟王爷禀明一声。”
苏伟皱了皱眉,一手在膝盖上轻敲了敲,“照理说,这事儿由我们王爷知会礼部和宗人府也使得。八福晋既然病了,我们王妃也和该帮衬一把。只是,这嘉怡小主出京时都好好的,肚子里还揣着个宝贝疙瘩,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这事儿若是背后还藏着什么内情,咱家可是不愿意沾这一身腥的。”
“唉哟,苏公公您想多了,”荣平苦着脸道,“侧福晋小产时,我们贝勒爷正病着呢,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的,这时候任谁也没工夫动旁的心思啊。想是也因为贝勒爷突然病倒,侧福晋受了些惊吓,加之伺候的奴才们疏忽,这才……我们福晋也是动了大气的,一连打杀了七八个奴才。侧福晋这一胎本就金贵,贝勒爷都不放心让她单独留在京里,谁能想到会出这种事呢。”
苏伟抿了抿嘴角,眼中有一瞬的闪神,又很快遮掩了过去,“事情简单就好,只不过我们王妃那里,总少不得要多问问的。”
“那是,那是,应该的,”荣平连连点头。
偏殿内堂
丁芪走进门内,冲四阿哥行了礼,四阿哥放下手里的书卷,丁芪低声道,“微臣刚给八贝勒把了脉,已然查不出余毒迹象了。不过,从八贝勒的身体来看,胃经亏损,元气虚耗,确实是受过毒素影响。如今余毒已除,但伤了的底子,是一时半刻补不回来了。再加上,提逢巨变,急怒攻心,权等于是病上加病。胡太医他们眼下是无暇再关心此病由何而起了,这次若是调养不好,日后八贝勒只怕要药石不离,久缠病榻了。”
“爷不关心他日后如何,”四阿哥的嗓音很冷淡,“皇阿玛就快回京了,爷不想一直在他这里耽搁。”
“微臣明白,”丁芪拱手俯身,“微臣心里已有了大体方子,定让八贝勒在这几日就有所‘起色’。”
苏伟推门而入,正好丁芪也大都禀报完了,两人互相见了礼,丁芪就垂首退了出去。
“怎么样?丁芪查出来了吗?”苏伟走到四阿哥身边坐下。
“八九不离十,不过余毒已经清了,其他太医也不会没事找事的,”四阿哥也算松了口气,他多少害怕嘉怡的事会牵连到苏伟身上。
“刚荣平跟我提了嘉怡的事,八阿哥和八福晋动手挺干净利落的,事后都推到嘉怡小产上了。现在看来,八阿哥是不打算把自己中毒的事捅出来了,”苏伟一手撑起下巴,“我就说嘉怡这条线是笔稳赚的买卖,就算没有万岁爷突然大发雷霆,这次他也落不着好去。”
“还是太危险了,”四阿哥向后靠了靠,轻轻叹了口气,“老八瞒下中毒的事儿,多少还是因为嘉怡肚子里的孩子。如今他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一边免除了不必要的麻烦,一边也是全然剥去了面子里子,这样血淋淋地摊在人前,只不定还真能在皇阿玛那儿捞到一线生机。”
六月中旬,銮驾已驻跸汤泉。一连病了多日的八阿哥也终于有了些起色。
雍亲王这段时间一直都住在路傍园内,除了诚亲王来过两次,路傍园一直异常安静。
纵然外界尽知雍亲王与八阿哥积怨已久,但路傍园内却没有众人想象的剑拔弩张。
八阿哥由一开始还略带尖锐的态度,慢慢变得沉默,在每日很少的清醒时间里,大都是静静地看着进进出出的人。
没人知道八阿哥在想什么,很多近身伺候的奴才都以为八阿哥已然万念俱灰,自暴自弃了。只有八阿哥自己清楚,他的思绪从来没有执着在那位于他已然没有了半分情分的君父身上。比起未来会如何,他现在更想摸清楚的是那个跟他斗了多年,却似乎从来没有彻底了解过的对手。
幼时对于这位四哥的记忆,一直都是很模糊的。很可能是因为,那时的胤禩,眼中只有高不可攀的太子和永远压的他喘不过来气的大阿哥胤褆。
但是,在胤禩的潜意识里,这位四哥除了曾经养在承乾宫外,跟他是没有多大区别的。德妃受宠前,也不过是个宫女,就算受封为妃,还是一样要不回自己的儿子。以至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小阿哥们暗地里都说不清四阿哥到底是哪个宫的孩子。
长大后,四阿哥也并不得皇阿玛的格外看重,皇子中间亲近他的也少,连亲弟弟胤禵都不愿意往他身边凑。哪怕看起来再尊贵,在一开始的夺嫡之争中,也不过是太子和直郡王用来博弈的棋子而已。
这种潜意识里的印象,哪怕是跟四阿哥斗了这么多年以后,一直都还深深影响着胤禩。他从未觉得自己比这个人缺少什么,他们应该是一种人,一种可怜人!
可是,就在这短短的半月里,在他极少的清醒的时间里,他看到了一个跟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人!
这个人会笑,会眼带温柔,会在一举一动中充斥着强烈的自信与自得。那种骄傲和信仰不是来源于他们同样的血脉,不是来源于亲王的爵位,而是因为另一道目光,另一个人的陪伴。
这种几乎是直觉的感触很奇异的没能给胤禩带来发现秘密的震惊和窃喜,却给他带来了几乎吞噬理智的强烈恨意和无法忽视的惊恐。
他在无数次沉睡中,回到了独自跪在行宫大殿前的那天,他全身冰冷的像是石头。
他本以为自己的心应该也已经硬如顽石,应该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温度。可是,他却没办法拒绝那种赤裸裸的寒冷,冷到骨髓,冷到他每个关节都开始碎裂。
就在这无休无止的痛苦中,他抬起头,看到的却是远方撑起来的大大的雨伞,看到的是温暖的暖阳,看到的是本该跟他一起呆在冷雨里的人,一脸同情地望向他。
凭什么?!
那股刺入心头的恨意像是跗骨之蛆,带着噩梦中的痛苦和寒冷让清醒过来的胤禩几乎失去冷静思考的能力。
这本该是场最冷酷无情的战争,战场的土地应该铺满沾着鲜血的刀锋!
就是尊贵如太子,如大阿哥,也都得赤着脚走在这片土地上,每个走过的人都必须鲜血淋漓,都必须割肉喂鹰,没有人可以例外,也从来没有人能够例外!
第418章 试探
康熙四十九年
六月二十日, 路傍园
一大清早, 用过早膳,苏伟照例要跟着四阿哥到八阿哥那儿过问过问病情。
这几日天气已经渐渐热了起来,八阿哥的屋子满是药气,又不能随意开窗,苏伟都不大乐意让四阿哥过去。
“一会儿咱们问两句就出来吧, ”苏伟走在四阿哥手侧, 小声地嘟囔着,“我这几天看八阿哥的表情都死气沉沉的, 我真怕他再受刺激过度了, 突然发疯什么的。”
“满屋子那么多人呢, 爷总要把该问的都问了,”四阿哥微微偏了偏头, 看着苏伟一脸担心的模样就想笑, “他一个病了那么长时间的人, 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就是真的发疯了, 又能怎么样?再说, 胤禩那个人,不会就这么轻易认输的。”
“切,”苏伟不屑地撇撇嘴,“硬撑着有什么用啊, 到最后还不是自讨苦吃, 这做人就得学会知足, 知足者常乐懂不?”
四阿哥又笑了一声,临到门前,有奴才撩开帘子。
四阿哥和苏伟走进卧房时,倒是临时吓了一跳。原本该躺在床上的八阿哥,眼下竟靠坐在窗前的软榻上,两人走进门时,他正转过头来。
“怎么坐到这儿了?不是说怕着风吗?”四阿哥皱了皱眉,转头看向一边候着的胡太医。
胡太医连忙拱手道,“贝勒爷今天精神很好,微臣已经让人将窗缝封上了,该是无碍的。”
“四哥不必忧心,”八阿哥开了口,嗓音微微有些哑,“是我自己要坐在这儿的,躺了这么多天,白天夜里都分不清了。在这儿坐坐,能看看外面的景色,好歹觉得自己还活着。”
“你不要胡思乱想了,丁芪说你的身体已经好很多了,”四阿哥坐到榻边的圈椅上,“你这病就是思绪上来的,为着身子着想,还是多多静心为好。”
“静心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太难了……”八阿哥感慨着,又咳了两声。
苏伟站在四阿哥身边,微微垂着头,虽然他一直想让四阿哥尽可能远离手足相残的局面,尽可能的拥有更多的兄弟亲人,可对于八阿哥,他是一点同情心都生不出来。
不只是因为过往理都理不请的恩怨,更是因为他彻底认清了眼前这个人。与十四阿哥,与前太子,甚至与直郡王都不同,这位八贝勒爷是一条真正的,冷血无情的毒蛇。没有任何温度能软化他的獠牙,想要从他的口下逃生,就只有踩住他的七寸,断了他的筋骨!
“咳咳……”一连串的咳嗽声打断了苏伟的思绪,他再抬起头时,八阿哥已经咳得脸颊发红。
“主子,”荣平扶住八阿哥,轻拍他的背。
八阿哥指了指外面,哑着嗓子道,“去给我倒碗梨水来。”
“是,”荣平应了,匆匆走出屋门。
八阿哥按着身前的毯子,抬头冲四阿哥笑了笑,忽又抬起手冲苏伟道,“劳烦苏公公帮把手,扶我回床上躺一躺。”
屋子里一时静默下来,四阿哥的眼眸中不自觉地闪过一道寒光,胡太医还没反应过来,苏伟已经一步上前,正正挡住了四阿哥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