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苏培盛了 下(14)
“这托合齐被人弹劾了这么多次,府上动静还这么多啊,”四阿哥一手按了按眉心,“让人去查查那具尸体的身份,再派人多盯着他们几个一些。二哥那儿若是有异动,这几个人肯定首当其冲。”
“是,”傅鼐俯身领命,汇报完所有事项后,行礼告退。
外面响起了三更的梆子声,四阿哥还靠在软榻上若有所思,张保给换了两遍茶,想劝四阿哥上床休息,却又一时不敢打断自家王爷的思绪。
卧房里传来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四阿哥猛地回过神来,张保看着卧房的门被推开,连忙退到了屋外。
苏伟睡眼迷蒙地奔四阿哥而来,连件袍子都没披,脚上的鞋也蹬反了,坐到榻子上还是一副没清醒过来的样子。
四阿哥好笑地挪到苏伟身边,展开自己披着的外袍,将两人一起包裹住,“跟爷回去睡吧,这边事儿都了了。困成这样,还费劲地从床上爬起来干什么。”
“我饿了,”苏伟抿了抿唇,眯着眼睛左右看了看,从四阿哥身后够了两块点心吃,“我刚刚梦到吃烤乳猪呢,醒来你就不见了……”
四月初,銮驾已近京郊
左都御史赵申乔的一封奏折摆到了康熙爷面前,参的是翰林院编修戴名世,“妄窃文名,恃才放荡。前为诸生时,私刻文集,肆口游谈,倒置是非,语言狂悖。”
戴名世是康熙四十五年进士,生于安徽桐城,家学渊源,虽然年过半百才入京取试,但年轻时颇负盛名,二十七岁所作时文为天下传育。戴名世少时立志修史,曾广游燕赵、齐鲁、河洛、江苏、浙江、福建等地,做古文百余篇,后由其弟子尤云鹗将古文整理刊行,取名《南山集偶抄》。
而今据《南山集》刊行已有七八年,却不知为何又被左督御史翻出来加以弹劾。只说其中有犯上大不敬之语,更是记载了前明桂王惨死之事。
因着民间流言四起,京中又出了天地会行刺雍亲王之事,康熙爷正烦扰的厉害,见到这样一本折子,立刻发落给了刑部,令其严加调查。
四月初八,圣驾回銮
众皇子入宫请安,康熙爷眯着眼睛看了四阿哥半天后道,“你这自打建府就一直不安稳,想是府上修的不好,再让匠人重新整一整,别压了气运。回头,朕赏座园子给你,也省的你们自建的总有不周到的地方。”
“儿臣让皇阿玛担心了,”四阿哥俯身行礼,“这一次儿臣也算因祸得福,抓住了很多掩藏在京中的天地会徒众,倒省的日后再生出更大的事端来了。”
“四哥这话在理,”八阿哥上前一步,拱了拱手道,“不知皇阿玛可有耳闻,近来百姓中又有了朱三太子复起的流言,还大有愈演愈烈之势。也不知是从何而起,儿臣生怕那些前明余孽再借此生事,污了皇阿玛威名。”
“如今哪还有什么前明余孽,”康熙爷歪靠在龙椅上,神色倦怠,“不过是一些跳梁小丑,利用些捕风捉影的野史评书满足自己的一腔私欲罢了,这种人成不了大事。”
“皇阿玛说得对,”十四阿哥接过话头,“皇阿玛治世清平,百姓安居乐业,这些人再怎么折腾也折腾不出花来的。皇阿玛一路舟车劳顿也累了,还是早些歇息为好。”
四阿哥看了十四阿哥一眼,也向皇上一拱手道,“皇阿玛合该好好歇歇了,儿臣先行告退。”
四阿哥和十四阿哥要走,其他皇子也不能留下,各自行礼告退。
康熙爷靠在龙椅上,随意地摆了摆手,看神情倒似真的累得狠了。
出了乾清宫,胤禵走到四阿哥身侧,抿了抿唇道,“四哥遇刺受伤了吗?伤势可好些了?”
“无碍的,”四阿哥低头理了理袖口,“只是一点擦伤,如今已经痊愈了。”
“那就好,”胤禵清了清嗓子,“我从江南带了上好的生筋玉肌膏,回头让小瑞子送过去些——”
“胤禵如今可是颇受皇阿玛重视啊,”十阿哥敦郡王从后赶了上来,打断两兄弟的对话,“到底是陪着皇阿玛去了一趟江南,说起话来都有底气多了。”
“胤誐,”八阿哥、九阿哥也跟了上来,二人冲四阿哥行了一礼。
八阿哥倒似带着几分关心道,“四哥的伤势怎么样了?弟弟听说,那伙刺客凶悍的很,四哥此番能逃出生天,也多亏了皇阿玛的福泽庇佑啊。”
四阿哥一声轻笑,负手而立道,“皇阿玛福泽深厚,做儿子的但凡持守些忠孝仁义,总能得些庇护的,胤祀也不用过分歆羡。”
“你——”敦郡王听出四阿哥的语带嘲讽,刚想开口,便被八阿哥举手制止。
“弟弟谨遵兄长教诲,”八阿哥微微低头,“还请四哥日后多保重身体……”
第296章 生而平等
康熙四十六年
四月十一,京郊大粮庄
“松针——”苏伟刚一进院,就直奔马棚而去。
悠闲地吃着草的两匹有功之臣都扬了扬蹄子,不一样的是松针打着响鼻奔向了苏公公的怀抱,黑伟颇嫌弃地扭着脖子往另一头挪了两步。
四阿哥背着手跟在后头,看见苏伟抱着松针蹭个没完,无奈地摇了摇头,“黑伟的伤怎么样了?”
“回王爷的话”庄头冲四阿哥拱了拱手,“司牧大人找了京城最好的马医,现在已无大碍了,只要再恢复个把月,王爷的坐骑就又能健步如飞了。”
“那就好,”四阿哥略一点头,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是,”庄头俯身而退。
四阿哥走进马棚,苏伟已经跟松针亲昵够了,正在调戏养伤的黑伟。
“我说黑胖子,你真要变成胖子了,”苏伟拍拍黑伟越发壮硕的马臀,“你看你这身材都快赶上松针了,别回头伤养好了,反倒跑不动了。”
黑伟转过头冲苏伟喷了两股气,看见四阿哥进来了,颇不耐地甩了甩尾巴。
“行啦,”四阿哥翘起嘴角,把苏伟拽到自己身边,伸手摸了摸黑伟的鬃毛,“黑伟这次护主有功,你也别总欺负它,回头它生起气来,踢你一脚,可别怪爷不给你报仇。”
“切,我才不怕呢,黑胖子,”苏伟鼓起腮帮子,冲黑伟做了个鬼脸,结果被刨了一身马粪。
两人走出马棚,苏伟左右看了看,傅鼐带着的侍卫正守在院子四周。
“天地会的事儿还没完全了呢,”苏伟有些不安地拽了拽衣摆,“咱们就这么出京,会不会太草率啊?”
“不用担心,”四阿哥冲苏伟弯了弯嘴角,“他们那么精心安排的刺杀,都没能要了本王的命,现在就更不可能了。爷要是一味地龟缩在京城,倒叫人以为我雍亲王府怕了这些乱臣贼子了。”
苏伟抿了抿唇,低下头,“虽然行刺偷袭不是君子所为,但这些人也真算忠心了。明朝都灭亡那么长时间了,还如此拼命。”
“由古至今,历来如此,”四阿哥领着苏伟出了院子,沿着田埂慢慢走,“汉兴秦亡,唐灭宋出,总有人念着前朝盛世,妄图逆流而上。可惜,一个朝代的兴亡远不是一族之人可以决定的,那是全天下百姓的选择。若百姓生活安逸,谁也不愿徒起战火,有谋反者,必定四海讨之。反之,百姓若流离失所,上位者再怎样弹压,终究是螳臂当车,逃不过覆灭的命运。”
苏伟慢慢地眨了眨眼睛,若说各朝代的更替是官逼民反,大清的灭亡就是中华之殇了。他侍奉了二十几年的男人,自小就有一己之身安天下的雄心壮志,若让他知道了清朝的最后结局,怕是在九泉之下也难以安息吧。
“其实,”苏伟沉吟了片刻,开口道,“自秦二世而亡,历朝历代都逃不过由盛转衰的命运。说不准,对天下百姓而言,朝廷、君臣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四阿哥停了脚步,转头看向苏伟,苏伟缓了口气继续道,“若有一日,百姓能为自己做主,上不用跪叩君臣,下不会苛待奴仆。人人生而平等,享有相同的权利。那么也许,轮回不断地朝代更迭便可就此停止了。”
四阿哥弯起嘴角,看了苏伟半天才开口道,“天下为公,早在春秋时期便被圣人提出来了。可是绵延至今,依然遥不可及。民智未开,人性本私,即便再崇尚平等的朝代,只要尚需人掌权管理,便无法脱离等级之分,贵贱之别。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总是需要些时间的,”苏伟搭着四阿哥的手上了一处小土包,“秦始皇焚书坑儒,百姓千百年来不受开明教诲,民智肯定受损。若有一日外强打进门来,中国还是这样,岂不任人宰割?”
四阿哥的动作一顿,牵着苏伟的手半天没动弹。苏伟抿着唇角等了半天,四阿哥终究没说出什么我泱泱天朝,岂会受他国侵略之类的大话。
片刻后,四阿哥开口道,“民智初起,人们的欲望就会增多,不满自己的生活便会生出动乱,到时受苦的还是最下层的贫民百姓。不过,这层历朝皇族用以掩饰天下太平的遮羞布,终有一日会被揭开。若爷届时为君,为苍生百姓,舍了那张龙椅又有何不可?”
苏伟愣在了原地,他在二十一世纪生活了二十多年,对于平等人权尚且懵懵懂懂,不想穿回大清,他家四爷竟如此开明,即便大清的结局可能无法更改,可若他家四爷上位,谁又说不能一试呢?
“怎么不说话了?”四阿哥拍拍苏伟的大盖帽,他那双滚圆滚圆的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
“我——”苏公公腾地红了脸颊,低下头往四阿哥身前蹭了蹭,一头磕在他胸前道,“我太崇拜你了……”
晌午,雍亲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