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顶A双子当哥哥有那么难吗(84)
瓶口的水珠悬在那里,将滴未滴。
“咚咚咚——”
一阵略有些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来。
“陈老师。”
“霍老师和她带队的学生在k9091号污染区失联了。”
“啪嗒——”
落下来的那颗药水滴歪了,顺着陈乱的脸颊滑落下来。
陈乱随手抹了那道水痕,回过头蹙起眉:“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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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k9091号是一个低危污染区, 平时多用来做科研用途以及给军校学生做野外训练。
但就是这样一个危险程度在所有污染区里都排不上号的地方,由经验丰富的舰队退役军人带队的一共29人,在进入污染区后的第三个小时就全部失联。
这是从来都没出现过的情况。
驻地守军已经联系舰队派人进去搜救了, 军校也带了人到污染区外围的部队营地守着。
陈乱乘军校的飞机赶到的时候大雨已经完全停了, 但暴雨的余韵仍在城市废墟里回荡。
浑浊的积水像横贯在破碎的路面上的伤口, 倒映着依然泛着铅灰色的天空。
空气里充斥着一股怪异的味道:铁锈被雨水浸泡后散发的腥甜、混凝土大楼的断层渗出的沉冷的石灰粉味儿, 以及污染区独有的、泡透了水的污染晶尘散发出的、带着怪异甜香的酸腐味道。
此时距离霍临的队伍失联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
陈乱坐在污染区外围指挥中心休息室的窗边,沉默地朝安静到不合常理的污染区里望去。
被晶尘覆盖的废墟静默着,破败的建筑物脚下暗紫色的苔藓横生。
仅仅经过一个晚上的大雨, 前些天才清理过的入口路面边缘就重新蔓延出一大片锈红色的带刺荆棘, 荆棘的枝干上鼓胀出亮玫红色的球状瘤, 像是一只只死不瞑目的眼睛。
陈乱望着那些熟悉的景象, 手指不受控制地收紧起来,指甲陷入掌心, 泛出细细密密的疼。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糟糕的感觉了。
曾经的记忆渐渐远离得像是一场梦,让他几乎要以为,日子就会一如先前两年那样一直平静地过下去,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总有一天, 那场噩梦会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结束。
但现在不是这样的。
几个小时前那道消息像一柄重锤, 猝不及防地敲碎了他以为的现实,将他砸回了支离破碎的噩梦里。
战争其实远没有结束, 只是远离在了他看不清的地方。
——在越来越频发的荒化病事件里,在先驱者舰队的成员们以命相博的高危污染区, 在礼堂那些逐年灰暗下去的学员墙上。
陈乱无比希望下一秒就能听到通讯恢复的消息,得到全员无恙的喜讯。
但他同时又不受控制地想起以前。
在那个长长久久的噩梦里,地下基地里所有的任务途中失联,都基本等同于噩耗。
那些被陈乱亲手带出来的一个个年轻的面孔也像今天一样, 在某个早晨被陈乱目送出门,就再也没有回来。
所以陈乱才会固执地每次碰上学员要进污染区,都会亲自来送。
因为在很久以前,一次送别,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面。
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军部临时调高了k9091的危险级别。
——以往只有那些磁场常年紊乱的高危污染区,才会出现队员进入就与外界失联的情况。
现在只有先驱者舰队负责执行救援任务的小队成员能进去。
其他所有人能做的,只有等。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湿沉沉地凝固在每一次呼吸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凌乱的画面在陈乱眼前闪回。
雨幕里霍临飞舞的头发、
秦阳往他手里塞瓶子时那双澄净的眼睛、
孟森在用胳膊举到头顶跟他比心、
吕瑶瑶笑着朝他挥手、
还有其他的、那一张张熟悉的、年轻的面孔……
那些画面跌进了万花筒一般破碎、旋转倒飞,忽然又从边缘开始燃起了火。
火苗所过之处,那些笑容融化成了刺眼的猩红。
于是陈乱又看到了火光之下,昏暗潮湿的地下基地里,听闻噩耗后那一双双悲痛而绝望的眼睛。
脚下五颜六色的糖纸落了满地。
陈乱自己都不清楚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他嚼碎了多少颗糖,仿佛要用口腔里那股几乎令人作呕的甜腻,压住从又沉又苦的胸腔里泛上来的一阵阵彻骨的冷。
不大的休息室里,有人在发呆,有人在抽烟,有人在窗前仿佛变成了笼中关久了开始刻板行为的困兽,来回转圈。
外面指挥中心仪器发出的滴滴声、有人路过时急促的脚步声、低声的交谈都变成了针扎一般的噪音,令人坐立难安。
一天。
两天。
三天。
没有消息。
没有消息。
没有消息。
第三天的傍晚,天色渐渐沉了下去。
旁边桌上的烟灰缸被人一巴掌掀翻,在几近窒息的休息室里发出一声巨响。
穿着军校教职工制服、几乎在这三天沉默成一座雕塑的中年男人跪在地上蜷缩起来,痛苦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终于发出了一种濒死的野兽一般的哀嚎。
他的女儿也在进污染区的队伍里。
进污染区的申请,是上周他亲自批的。
天亮之前,如果还是没有消息。
他们就该离开了。
陈乱涩痛着的喉咙滚了滚,目光无神地望着黑沉沉的窗外,关节生了锈一般缓慢地站起来,身体甚至失衡般地摇晃了一下。
像个刚安装好四肢、手脚还没与中枢协调好平衡性能的野生机器人。
习惯了。
这种事情,早就习惯了。
是他在和平的地方待了太久,以至于都快要忘了他是怎样一路走过来的。
视线被腾起来水汽模糊成一了团,胸腔里像是有一团湿冷的棉絮压着,渐渐喘不过气来。
只是恍惚间他好像看见,指挥塔下那片已经彻底寂静下来的城市废墟里,远处忽然亮起来一点火光。
陈乱眨了一下眼,生怕自己是看错了。
下一秒,休息室的门被人“砰”地一声大力撞开。
狭小而安静的空间里骤然亮起通讯员姑娘几乎是带着哭腔的、激动的嗓音:“回来了!!!!”
暗沉的夜色中,指挥基地里一时间灯光大亮。
一道星火一样微弱的光从黑暗里挣扎出来,
一团明亮而炽热的光从指挥中心迎上去。
基地入口处,几台机甲在黑暗里渐渐显现出轮廓,后面拖着几台早已破损抛锚的装甲车。
早已等待多日的医护人员蜂拥围上去。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嚎哭声。
刚刚还摔了烟灰缸无比崩溃的男人紧紧搂着怀里看起来并无大碍的女儿,哭得像个小孩。
一身脏污的作战服还没来得及换下来的飒爽姑娘正拍着她爹的脑袋轻声安抚。
陈乱站在人群的后方,一眼就看到了霍临。
小麦色皮肤的alpha手臂上缠着绷带利落地从装甲车上跳下来,朝着陈乱挥手。
红色的长发在夜色里像一团燃烧的火。
一个又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上下来,有自己跳下来的,也有被搀下来抬下来的。
但都活着。
于是陈乱开始一个接一个地默数。
1、2、3、4……26、27。
加上霍临和正在被她爹搂着哭的吕瑶瑶。
一个不少。
陈乱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些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