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栖歌(49)
那人睡得端正,也不知做了什么样的梦,眉头紧紧锁着。长风伸出手,好大一会,才替她抚平。
门外传来了细细的扣门声:“大人,该起了。王大人在前堂请见。”
是冬儿。祁长风瑟缩了一下,好像怕被人瞧见似的,又往被衾躲了躲。
“知道了。”洛栖歌微微动了下,眼睛依旧闭着。
祁长风呼吸一滞,她何时醒的?
眼见洛栖歌睁开眸子,笑意盈盈看着自己,她先不好意思起来,解释道:“我不是有意摸你的。”
“是吗?”
长风怕是把这辈子的羞臊都给洛栖歌,脸像火烧般灼热,半晌才吞吐道:“是又怎样!”
“他日自当讨回来。”
长风眼皮狂跳,以前怎没发现她是个这样的人?若是早早发现……唉,还是会喜欢。
“大人,要不要奴婢进屋侍候?”冬儿的声音适时传来。
“不必。”
洛栖歌刚想起身,祁长风却冲她狡黠一笑,紧接着将半侧身子都缠在她身上,让她动弹不得。
“别闹。”洛栖歌有些无奈,特意压低了声音,生怕门外人听出端倪。可那人,仗着门外有人拿她无法,宛若得逞的小人,轻勾着她的亵衣,冲着她那精致的锁骨咬了上去。
洛栖歌吃痛轻吟出声,门外立马传来了冬儿的声音:“大人,怎么了?”
“无事。”
洛栖歌低头看怀里的人,冲她无害地笑着,还满足地舔了舔嘴角。她颇有些头疼,却生不出半分怒意来。
“你先下去吧!”她又对门外冬儿说道。
冬儿觉得奇怪,疑惑着推了下去。长风听到了脚步远去,才松开了洛栖歌,支着脑袋道:“别去见王秉言了,一会儿跟我一起走吧!”
“自是不成。”
长风微怔,却听洛栖歌继续说道:“你可知陛下为何只派我三人前来,而不派朝中重臣?”
“为何?”
“东行陛下新登,处处受贤安王府左右。故提出和亲一法,希望得到我大周相助。可现下整个东行基本就是贤安王府说了算,陛下自是不愿为了东行新帝给的那点好处和贤安王作对,想了折中之法,只派了我们三个前来,未对东行新帝有十足诚意,这样两边大的霉头都触不到,却也都得罪了。”
“所以……”
“步步维艰。”洛栖歌起了身,“好的结果便是议和不成,派遣回国。”
“坏的呢?”
“客死他乡。”
祁长风瞳孔缩了缩,心底对祁宗林生起一阵恨意,为何要派洛栖歌前来!真出了什么事,她该怎么办?
洛栖歌瞧出了她的忧虑,宽解道:“但东行一般是不会动我们的。两国交兵,尚不杀来使,可况是来议和。若真动了我们,定会挑起兵祸,两败俱伤,对谁都没好处,这种事他贤安王府自是不会干。”
“那昨日呢?刺杀你的人是谁?莫要告诉我与东行朝廷无关。”
洛栖歌沉思道:“应是无关吧!但不排除有些人希望看着两国乱起来。”
“西秦?”
“有可能,西秦虽然尚有皇子在东行当质子,但这些年国力渐强,最是希望挑起祸端坐收渔翁之利。可你也不要忘了,大周之内,也有很多小人希望两国乱起来。”
祁长风抬起头来,见洛栖歌已整好了衣衫,便也起了身,刚钻出被衾,便见身上清晰可见昨夜种种,而始作俑者在一旁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她又是一阵羞恼:“不准看!”
“昨夜不都瞧过了吗?”
长风:“……”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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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安王府,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端坐在首位,他面色沉静,但那双久经沧桑的眼睛还透着威严。这是东行的贤安王,经过两朝的变更,仍居于首位,天下之臣莫敢不服。
影卫偷看了他一眼,又匆忙低了下去,“禀主上,宫内传来消息,陛下意与大周联姻。”
男子沉思了好一会,又看向坐在堂下的人,“这小皇帝,还真是饥不择食啊!”
贤安王世子宋昭言皱了皱眉,他看得透彻,陛下也是被他父亲逼的没法了,明知大周诚意不满却还抱有一线希望。不过陛下此法甚为鲁莽,借助外力抗衡贤安王府,弄不好,这东行江山也赔了去。
他想着,微微叹了口气,“那父亲,现下该如何?”
“杀。”贤安王只说了一个字,堂内顿时肃静起来。
“父亲,不可!两国一旦交兵,生灵涂炭不说,那西秦……”
“这你不必担心。前些日子,我同西秦递了国书,他国有意与我国同盟,拿下大周。现下,只等一个交兵的理由。”贤安王眼皮也未抬。
宋昭言瞪大了眼睛,国书?想来是瞒着陛下递交的。父亲又僭越了,再如此行事下去,贤安王府必受牵连。
贤安王府知晓他在想什么,便道:“你也不必顾虑太多。皇帝行事鲁莽,给他点教训也好。若真没了我贤安王府,他可当真什么都不是了。”
宋昭言见他一意孤行,又劝道:“可是……姑姑那边该如何交待?”
贤安王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泛起了怒意,“不必管她!派出影卫,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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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趴在墙角,偷摸听着洛栖歌与王秉言的对话。听了好大一阵才弄明白,这东行的小皇帝依旧想要联姻。
她听得心急,只想拉起洛栖歌就跑。
“前几日传信回朝,可有回应?”屋内又传来洛栖歌的声音。
“未见回应,只得自行应对。”
正说着,门外匆匆走来隐无忧,“师妹,宫内来人了,要请我们入宫!”
长风一惊,何故如此匆忙?
她翻上梁椽,远远看见驿馆外停着马车,随侧还有几位小公公。思量间,洛栖歌三人已从屋内走出,她猫在梁上,眼睁睁看着洛栖歌走出门外,上马车前,还朝她这里望了眼。
她猜不出凶吉。立刻出了巷子,去往闻歌楼。
刚一进门,却见桌子上盘腿坐着一个男子,穿着紫衣宫服,将纱帽放在一侧,衣袖挽起,左手提酒,右手抱着一只烧鸡大啃大嚼。
他见长风进门,扔掉啃剩的鸡骨,从桌上跳下来,熟络地拍着她的肩膀,蹭了她满身油:“师妹,可算见着你了!走,哥哥带你喝花酒去!”
长风复又看了看他那身绛紫色的太监服,“师哥,两年未见,你怎么做了太监?”
“呸呸呸!谁做太监了!”他脱掉衣服,狠狠扔在地上,“都怪卫师妹,非替我揽了这么个活儿!还说什么酬金高,把闻歌楼和千金楼卖了都比不上。”
长风也略知一二,起先入韶归最先想着找二师哥一块玩,来了之后才听江师妹提及,说他接了个重要的任务,去保护一个人,抽不开身。
她索性问道:“你护的人到底是谁?”
“你说呢!东行小皇帝呗!一天到晚都在担心着贤安王加害他,他就请了咱们四海阁的暗卫!不对,是我们,你已经不是四海阁的人了!”
临渊说到此处,心下愤懑。他一手带出来的小师妹,怎么说走就走了,还头也不回!说好了一起闯荡江湖的!
他以前也不懂长风为何一言不合四海阁,后来也是听卫师妹传信,才知晓了些。现在看着她,竟还有点同情,爹不疼娘不爱的,当真可怜。
临渊心下感慨一番,忽又想起了她大周嫡公主的身份,便道:“幸好你当时走得及时,要不然今日来和亲的人便是你!”
长风来便是为了这事,听他提及,便打听起来:“师哥,你可知今日东行新帝召来使入宫之事?”
临渊点头:“略知一二。怎么?师妹不做那大周公主了,怎还操心这事?”
长风听得出临渊搪塞的意味,当年她直接离阁确实不厚道,要说最对不起的当数她的二师哥了,她自小便跟着他,吃喝胡混也到一块去,祸害得半个陵川不得安宁,弄得江湖正道对他俩咬牙切齿。
当时她还说,等以后一起出门闯荡,一同喝最好的酒,看最好看的人。可那日下山匆匆,她连一声招呼也没打,就像少年情意都喂了狗,付了东流。
她悻悻一笑,临渊看在眼底,心里骂着小没良心的,却说道:“我劝你啊,少操心那些事。大周使臣怕是凶多吉少,两国快要开战咯!”
长风心头一沉:“怎讲?”
“你也知道,贤安王把持朝政多年,新帝不得权,处境难堪。他想借和亲得到你父皇援助,可贤安王岂会袖手旁观,所以背着小皇帝直接与西秦结盟,准备对大周出兵。可毕竟当时东行给大周递国书议和再先,要是鲁莽动兵,不免被他人说成背信弃义,所以贤安王在找一个契机……”
长风听至此处,心神不宁起来,却听临渊继续说道:“若来使在东行出了什么事,便有理由挑起事端。”
她顿时像被人拿捏住了咽喉,就快喘不过气来,一时有些茫然,想着洛栖歌,却不知现在该做些什么。
她仓皇起身,转身就准备往门外走,可又想起来洛栖歌入了宫,便急声对临渊道:“师哥,你带我进宫!我要把她带出来!”
临渊微愣,看着发白的脸色,问:“谁啊?”
长风咬了咬下唇,道:“洛栖歌。”
洛栖歌是哪个临渊不得而知,但他早先听到过这个名字,是长风梦里的呓语,浅浅的,一声声唤着,让那人来救她。
后来某一天,他好奇问着,洛栖歌是谁?
小师妹眨了眨眼睛,悬着的两条腿也忘了晃动,想了许久,才对他笑弯了眼,“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所以藏在心底,出现在梦里。
临渊猜想是来使中的某一个人,处境凶险,所以长风才这么着急。他也不多问,带上她往皇宫那边去。
可刚行至紫衣巷,却恰好看见洛栖歌王秉言和隐无忧三人带着随侍往回返。最先看见长风的是隐无忧,他起先是愣了下,还未待众人反应,拔剑便朝这边袭来。
临渊先是一惊,立马回护住长风,抽出袖间匕首迎上去。那隐无忧岂是对手,走不过十招便被临渊挑飞了长剑。
“啧啧,少年人,不要这么冲动嘛!见面就打打杀杀,多伤和气。”临渊顺手拿过隐无忧的剑,在手中把玩着。
“你……”隐无忧咬牙切齿打量他,却又不知是哪路高手,便说了句:“与你何事?阁下还是莫要插手的好?”
临渊顺手搭上了长风的肩,“我师妹,我罩着,我不管谁管!劝你以后对她客气点,不然……”
他冷笑了两声,将剑扔在隐无忧脚边,警示满满。一抬头,却又发现隐无忧身后有一个好看的姑娘冷眼看着他,他想了想,应该就是那位来和亲的大周美人吧!他这人向来怜香惜玉,见着这位,刚刚还凶巴巴的脸顿时笑得万分灿烂,“姑娘,你这么盯着在下,让人怪不好意思的。不如去千金楼喝两杯,我让你细细瞧来。”
长风:“……”她强忍着打死身边人的冲动,拍掉那搭在她肩上的手,又到洛栖歌面前,一把拉住她,“小歌,你没事吧?”
洛栖歌摇了摇头,左右看了一眼,“此处不是谈话之地!”
临渊后知后觉,“她……洛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