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栖歌(27)
她想着可真晦气,一出门就没好事,竟碰上这么个人,以前是能忍则忍,现在嘛……有恃无恐,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她冷笑一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想入本公主的眼!”
王贵妃颤巍巍起身,指着她憋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身后的洛栖歌握了下她的手,她回身,见她向自己摇头示意不要再说了。
她微微一笑,扯过洛栖歌的手,从王贵妃那边绕过去。
洛栖歌任由她拉着,良久看过通往宣政殿那条主路上走出一行人,才想要手出手来,却被她捏的更紧些。
“师妹!”隐无忧见着祁长风拉着洛栖歌朝这边走来,也不参拜,只叫了声。
祁长风冷眼看了他一眼,看他自始至终未将她放在眼里,更加厌烦了,眼不见心静,就送开洛栖歌的手朝王秉言和宋方绪那里走去。
宋方绪此来是受赏的,见着祁长风躬身一拜,“公主!”
“宋大夫,巧啊,不知我父皇给了你何等赏赐?”
宋方绪笑:“高官厚禄。”
“你配得上。”
他又道:“可是我没要。江湖游人,若被这宫城束了,那才不快活。”
长风一瞬黯然,“你倒看得透彻。接下来有何打算?”
“家中人来信让我回东行。”
“东行?倒是好地方。”
宋方绪笑着点头,又朝她身后的洛栖歌一拜,“洛大人,希望能有机会再见。”
再见?什么意思?祁长风斜眼睨着他,刚还觉得这个男的挺好的,原来早就惦记上她的人。她又狐疑地看了洛栖歌一眼,见她也淡淡地看了眼自己,赶紧躲闪起自己那局促的目光。
洛栖歌只淡淡道:“希望如此。”
长风无意又瞟见隐无忧那落在洛栖歌身上的目光,心头不舒坦起来,想着赶紧离开此处。却不想一旁沉默的王秉言开了口,“殿下,借一步说话。”
她是真的不想借步,自那日听到他关心的话语后,看到他就有点慌张。
王秉言往僻静处走了几步,低声道:“殿下,微臣有一事相托。”
“何事?”
“是……关于先太子的。”
祁长风心头一跳,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焦灼着呼吸望向他:“你说。”
“若家妹问起太子之事,请勿要告诉她真相,她一直以为长夜殿下还活着。”
她恍惚起来,道:“你们能瞒她多久?”
“不知道。”王秉言面色悲怆地低下头,“有一次我母亲说漏嘴,虞儿听后便病倒了,高烧多日不退,险些丧命。”
她听得心头一窒。
王秉言声音低涩,继续道:“说来可笑,她迷糊中还念着殿下的名字。那日,我从河中救起你,虞儿在一旁照顾了几日,只因为你像太子殿下罢……”
长风忽然想起她醉酒之时,抱着自己又哭又笑,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哂笑道:“真傻。”
“是啊,所以恳请殿下……”
“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她的。”祁长风打断他,面色沉沉,无奈叹了口气。
洛栖歌心不在焉听着隐无忧说着陛下委派给平护司的事务,目光却一直落在祁长风身上,看她面色不好,自己眉头跟着蹙起来。
眼见那边结束了对话,她便迎了上去。隐无忧见状,阴鸷地看了祁长风一眼。
祁长风见她向自己走来,好似所有阴晦都一扫而光,拉着她就离开这群再也不想见的人,边走边问:“你刚跟隐无忧说什么呢?”
“宁王爷被刺杀的事情,陛下让平护司着手去查办。”
“那查到了什么?”
洛栖歌迟疑了一下,“听宁王的下属说,交手之人像四海阁的刺客。”
“四海阁?那就更查不到了。”长风松了口气,“四海阁刺客近些年为钱卖命,可从来不会泄露雇主身份。”
“嗯。”洛栖歌不动声色打量着她,心头划过一丝疑虑,她有太多的话想问眼前的人,却不知从何开口。
两人继续走着,半晌沉默,终于祁长风开口唤道:“小歌。”
“什么事?”
“你以后离隐无忧远点。”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是我的人,我让你离他远点,你就离他远点。”
“……好。”
祁长风顿时喜笑颜开,静听着身边传来细微的响声,身心悸动起来。
行至宫城门口,她又见到那方高台,于是登上宫墙,坐在上面,对着洛栖歌说:“我第一次见你就在这儿。”
洛栖歌站在墙下,抬头看她:“我记得。”
她忽一愣,看城下之人蓦地嫣然,恍惚宫城满春,处处暖色,愿在此间长醉。
黄昏十分祁长风才回到归离宫,刚踏进殿们,冬儿便一脸焦急迎上来,将她好好看了遍。原来下午她冲撞王贵妃之事,早已传便整个后宫。
小姑娘心思单纯,担心她许久,见主子无事才放下心。祁长风心头微暖,冲着冬儿道:“放心好了,洛大人在呢,不会让我有事的。”
冬儿细细瞧了洛栖歌一眼,福身行了宫礼,便去招呼着公公送晚膳。
洛栖歌道:“以后莫要招惹王贵妃了,此人善于心计,需小心为上。”
祁长风托着脸,“我知道,和祁长景一个样,面上一套,背地又一套,谁知哪天我又被她那一肚子坏水给害了,所以你得时时陪在我身边,帮我提防着。”
后半句才是重点。她冲洛栖歌傻笑着,却见洛栖歌淡着一张脸,道:“平护司事务繁忙,怕是不能时时在你身侧。”
她心下惆怅起来,原来自己在她心里没那么重要。恹恹用完膳,坐在宫殿门槛前,仰着头看满天星辰,便道:“小时候,我跟阿夜总喜欢看坐在殿前看星星,然后猜哪一颗是我母后。我从来没见过她,唯一一次也是偷进了御书房,看见父皇藏着那幅画,想来是她。后来我离开平清,好多次都会梦到她,梦到好多人,还有你。”
“我么?”
“是啊,你说奇不奇怪,我越是想要忘了你,就记得越深。所以,你这人真讨厌。”
洛栖歌静静听着,内心五味杂陈,最后听她絮叨说了许多,竟靠着门槛沉睡去,就将她抱起来,放在床榻上,自己则躺在一侧,细细看着她,然后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含笑睡去。
第41章 介意
祁长风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至后半夜,蜷缩到一处不停发抖,口中还念着含糊不清的话语,像做了什么可怕的梦,眉头都拧到一块直至泪流满面。
洛栖歌几次想叫醒她,最后还是作罢,小心搂着她,看她一点点安抚下来才睡去。
甫一大早,祁长风惊慌失措从床上爬起,指着她道:“你占我便宜!”
她额角直跳,忍下了。
谁知那人又嬉笑道:“既然如此,让我占回来好了。小歌,你给我亲一下。”
她顺手摸了把靠在一旁的长剑。
祁长风见状干笑一声,将自己脸凑过去,“那你亲我一下也行。”
有区别吗?洛栖歌走下床榻,轻衫逶迤一地,“不要胡闹了。”
祁长风胡乱抓了抓发丝,又躺了下去,呆呆望着空荡的大殿,心里些许空落,嘀咕了一声,谁也没听见:“我又不是胡闹。”
用过早膳后,长风还未想好去哪里找找乐子,祁长景身边的宫人便来报,说他家殿下邀请她一同到校场游玩。
祁长景岂会有闲心请她一同游玩,想来不安好心。去吧,万一整出什么幺蛾子,把小命搭进去,就不值得了。不去吧,人家都来请了,一口回绝挺无礼的。
洛栖歌看出了她的疑虑,附耳道:“放心,我会护好你的。”
她听来温暖,却要冷哼一声,“我武功可厉害了,谁护谁还不一定呢!”
洛栖歌想起那日她在相府门口走火入魔险些小命不保,不由心头沉起来,“以后你莫要使出上次用的那套剑法了,你控不住它,只会损你心神。”
祁长风乐了,拍着胸脯吹牛道:“你不会以为我就会那套断魂吧!我告诉,我会的可多,江湖第一指日可待!”
“恭喜。”
她见洛栖歌神色淡淡,不满起来,“你是不是不信,他日找机会咱俩比试比试!”
“不必,我信。”
长风更惆怅了,“你这一点也不像信我的样子。”
“那我该如何?”
“夸我两句。”
洛栖歌打量了她好几眼,除了好看点,实在找不出有什么可夸奖的地方,便陷入沉默。
祁长风洗耳恭听半天,却不见动静,心下忿忿,这是几个意思!在她眼里自己就没一点好了吗?想着,负气似的闷头走在前端。过了好大一会,才觉得可怕,这才进宫了几天,怎就活成了一个怨妇。
简直不妙!
皇宫校场,玄甲禁军持枪而立,站得周正。冷风吹过,旌旗猎猎作响,偶有一行秋雁飞过,几个身着贵服的小子嚷嚷着要将它射下来,可往往是箭还没离开弦便掉了下来。
忽有一人,驰着骏马呼啸过校场,拉圆长弓,利箭刺空破风,直直射中淡云下的飞雁,校场上便传来一阵阵呼声。
祁长风定睛一看,竟是祁青禾,青丝随风稍乱,墨色箭袖袍随风恣意,越发干净利落。
“姑姑好箭法!”
祁长景策马追上来,抬手也是一箭,射下的大雁就落在了长风的脚边,鲜血淋漓,难看至极。
“劳烦皇妹将猎物捡过来!”祁长景在远处喊道。
当她是什么了,奴才吗?他自己身边分明有随侍,却非喊她捡过去。长风真想拿起那血淋淋的大雁扔他一脸。
她大步跨过去,负手走到校场中间,对着马上的祁长景微微一笑,道:“我看皇兄四肢挺健全的啊,莫不是我眼神不好,或是皇兄有什么隐疾,行动不便?”
祁长景脸色的笑容一滞,险些挂不住,却要装作温良的样子,道:“想是顺手之事,皇妹何故折损于我?”
哟,好无辜。倒成她的错了!
正说着,身后又传来马蹄声,身着青衫的男子行经落雁之处,顺手一捞,便将它提在手中,然后稳稳停在不远处,将大雁扔到祁长景面前,朗笑道:“皇兄,你的猎物!”
长风侧过头,恰将祁长泽那俊朗的容颜收入眼中,见他跃下马来,朝她笑道:“皇妹,好久不见!”
她是真的不想见!一个祁长景就够他头疼了,又来了个祁长泽。
长风对祁长泽印象很少,幼时也就是见了面叫声皇兄的事。他母妃是塞北小国和亲的公主,人微言轻,在宫中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直到前几年,他跟着祁青禾奔赴疆场,小有战功,被祁宗林封了个宣王在外开府,才初露峥嵘。如今朝堂分为两派,一派以丞相府为首站在祁长景身后。另一派以平护司洛平秋为首,但平护司在宫内无可依持之人,索性就将目标放在祁长泽身上。祁长泽也是聪明人,与平护司贴得很近。
年前,他跟着祁青禾一起到北疆平复流军爆乱,后来一直跟着应氏待在边疆,今日出现的突然,长风倒先紧张起来。比起知根知底的祁长景,显然眼前人更令她提心吊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