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不合(56)
“圣诞礼物,”谢栖说,“我今天准备了很多,见者有份,带你一个。”
赵殊意还是不说话。
谢栖也不知该继续说什么,沉默换完衣服,从衣帽间到卫生间,又回到客厅,赵殊意仍坐在那里。
人心情不好时气色多半也不好,谢栖这几天有点憔悴。
赵殊意看了看他,问:“你没搬走?”
语气像赶人,谢栖愣了一下,脸上难堪一闪而过。但他突然发现,赵殊意在看另一个地方——原来存放旅行箱现在空空如也的角落。
谢栖恍然惊觉,赵殊意好像真的在等他,以为他一声不响搬走了,不会再回家。
“我只是,换了个地方。”他解释,“你总是看那几个箱子,我以为你烦,就挪到卧室了。”
“……”
第46章 有始有终
除了赵殊意,应该没人见过谢栖低声下气的样子。
赵殊意不止一次想,谢栖喜欢他什么?
即使没有过恋爱经验,赵殊意也知道,健康的关系应该让两个人都舒心,而不是小心翼翼,互相折磨。
他觉得,谢栖无论跟谁谈,都是好伴侣。一个舍得付出、肯为爱放弃尊严的人,值得被好好珍惜。
可谢栖偏偏遇上他。
——他这种性格恶劣、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优点的人,究竟哪里值得谢栖苦恋?
虽说这段苦恋也快结束了。
赵殊意难得想交流,跟谢栖随便聊点什么,例如:“你回来这么晚,是在外面过圣诞节了吗?”“跟谁一起?朋友聚会?”“今天很冷吧,你这么爱臭美,竟然破天荒地穿了羽绒服……”
但交流很累,也不知有什么必要,赵殊意一个字没说,打开谢栖给他的圣诞礼物看了看。
是一顶红色针织帽,点缀着白色雪绒,很像圣诞老人的帽子。
赵殊意没做评价,谢栖也知道他不会戴,不是他的风格。
“我睡了,你也早点休息。”赵殊意出乎意料地说了一个长句子——如果这也算长句的话。
他拿起水杯,回房间。
一看水杯谢栖就知道,他又要吃药,犹豫了一下:“赵殊意,你明天有时间吗?”
“怎么了?”赵殊意停在门口。
“我约了一个医生。”谢栖说,“朋友推荐的,听说很权威。你知道,娱乐圈有很多心理压力大的人,”他措辞委婉,“睡眠障碍,焦虑,抑郁……都可以治疗,他们有经验。”
“我不焦虑也不抑郁。”赵殊意皱眉,“睡眠是老毛病,该怎么治疗我心里有数。”
他关上门,隔绝了谢栖探视的目光,没开灯,在黑暗中摸到床头的药,就着已经凉透的水服下。
然后躺上床,心情麻木地闭上眼睛。
每当私生活糟糕到一定程度,赵殊意就恨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投入工作,直到情绪淡化,忘记困扰他的是什么。
可需要工作的时候,工作不够多,赵殊意第二天又早早去公司,给自己没事找事,增加工作量。
日复一日,他不可避免地消瘦了。
但情绪没有淡化,反而愈渐积压,他感觉自己像一块吸饱了水的海绵,身体沉重,冷风一吹就结冰,永远晒不干。
过完圣诞,又有元旦,赵殊意不过节,但谢栖什么节都过,问他元旦放不放假,有空吗?
赵殊意盲猜,谢栖又想带他去看病,实在好心,也许至今不搬走,也是因为顾虑他的病,怕他独居会出事。
至于吗?他不是脆弱的病人。
赵殊意说:“没空,我加班。”
这是一句拒绝的谎话,没想到,突然成真了——比元旦更先到来的,是他一直在等的白芳淳的回讯。
微信里,白芳淳说:“我考虑好了,能见一面吗?有些东西我要亲手交给你。”
这是12月31日,傍晚,赵殊意在家吃饭。
谢栖亲自做的菜,难得端上餐桌,味道比预想中好一些。
但谢栖没问任何关于口味的问题,赵殊意也不点评,还没吃完,手机就响了。
赵殊意看完消息,表情微变,并未立刻回复。
谢栖若有所觉:“是谁?”
“白芳淳。”赵殊意说,“她同意跟我合作了。”
“……”
突然提起这个名字,记忆被拉回十一月的深城,深夜视频通话,红眼航班相会,那句仿佛有魔力的“我爱你”,都像梦一样。
谢栖沉默片刻:“怎么说?”
“她要见面,有东西给我。”赵殊意快速打扫了没吃完的饭,擦了擦嘴唇,去书房回电。
有句话说,当上帝关闭了一扇门,会为你打开一扇窗。也许是因为赵殊意的私生活实在不顺,工作方面便有了好运。
事情按他期待的方向发展,白芳淳直截了当表明,她手里有非常多的证据,足够他扳倒赵怀成,条件是要保证她和儿子的安全,并且加钱。
直白地提要求,比拐弯抹角试探好得多。赵殊意也不遮掩,告诉她,能加多少钱,取决于她手里的证据有多硬,先见面再说。
这趟出差是保密的。
赵殊意带叶钊,和一名法务部的心腹律师,订元旦上午飞深城的机票,准备当天去当天回。
出发之前,他对镜换西装,挑选领带。谢栖倚墙旁观,看他在银灰和蓝色之间犹豫不决,帮忙选了蓝色:“看着更有精神。”
言外之意,他气色不好。谢栖顺便帮他系上,问:“要我陪你去吗?”
系领带时身体挨近,谢栖低着头,嗓音也低,像某种听感低沉的乐器,缓缓擦过他耳畔。
赵殊意呼吸收紧,微微一顿:“不用。”
他们已经很久没亲近了,现在的关系什么都不适合做。
谢栖克制地系完松手,退后一步:“我陪你吧,上次见她也是我陪你,就当做是——”
他实在想不出正当理由,胡乱接了个词:“有始有终。”
说完谢栖就后悔,怎么讲得像道别?
赵殊意脸色欠佳,平淡看他一眼:“行,那你也换衣服,我加一张机票。”
换衣不费时间,谢栖很快选出一套合适的西装,但同班机票售罄,只能让叶钊和律师先飞,赵殊意改签,陪谢栖坐下一班。
好在时间相差不多,落地只比原计划迟半小时。
他们第一时间赶往约会地点,见白芳淳。
出面的是赵殊意和律师,由律师来确认白芳淳提供的材料是否正当、合法,否则不足以称为证据。
叶钊主要打下手,应对突发情况,不需要露面。他陪谢栖在赵殊意和白芳淳见面的咖啡店附近等待。
年末的深城也很冷,是与奉京不同的另一种冷,湿气扑面,风很冽。
附近步行街遍布咖啡店与奶茶店,等赵殊意的时候,谢栖随便进一家避风,跟叶钊聊天。
叶秘书守规矩,没有赵殊意的许可,什么信息都不会透露。但谢栖不问太私密的,只是闲聊:“他最近事情多吗?”
“还好。”叶钊答得含糊。
谢栖又问:“他在公司会按时吃饭吗?吃什么?”
“一般会按时吃。”叶钊知道他们最近又在闹矛盾,但不知原因,怕自己无意间煽风点火,谨慎地说,“每天的午餐是助理帮忙准备,都按照殊意的口味做,但有时殊意忙工作,顾不上吃……”
谢栖说:“你要劝他多吃,他瘦了,你没发现吗?”
“……”
叶钊点头。
赵殊意的确有些憔悴,但如果两人每天见面,短时间内不太容易发现对方是不是瘦了。
“还有烟,”谢栖说,“别再帮他买烟了,提醒他少抽,身体不好烟酒都应该戒掉。”
说得对,叶钊心想,但你都管不了,我哪敢管呢?
明明这些话可以亲自跟赵殊意讲,可谢栖偏要倒给秘书,又说:“他现在吃的安眠药不太安全,据说是没上市的新药,你知道他是从什么途径拿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