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哄我是吧!(112)
顾临把手机支在浴室一个支撑架上,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纪曈听到了水流声。
“你在洗东西吗?”纪曈问。
“嗯,昨天换下来的衣服。”顾临说。
纪曈:“你的毛衣吗?你别手洗了,我喊干洗店来拿。”
“不是我的。”顾临却说。
不是顾临的,那就是他的。
纪曈想起来,他是把睡衣和卫裤换在公寓了。
“我那件睡衣和卫裤都可以放洗衣机,洗坏了也没事,你先去吃饭,衣服扔那也行,反正初七就回去,也不脏。”
顾临抬手,将水龙头压下。
水流声戛然而止,顾临的声音也因此显得越发清晰。
“不是睡衣和卫裤。”
“弄脏了。”
说着,顾临抬手拿过支架上的手机,镜头旋转间,纪曈看到顾临手上攥着一团已经洗净的,在顾临宽大手掌衬托下,显得格外单薄的浅灰色内裤。
纪曈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顾临低头看着屏幕里的人,耳朵有点红,但眼神不闪不避的,像在放空。
“在想什么。”顾临问。
“在想…如果你不是我男朋友,会不会帮我洗内裤。”
顾临笑了下,把手机抬高了点,和他隔着屏幕对视:“不是男朋友是什么。”
他淡声道:“是你临死前会把妻儿托付给我,我临死前也可以放心把妻儿托付给你的,一辈子的好兄弟?”
纪曈:“…………”
都五百年前的事了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楚!
纪曈没有和顾临说过,很多时候,他其实没有“顾临是男朋友”这种实感,他们照常牵手,拥抱,睡一张床。
在看到顾临手上那团浅灰时,他脑海一闪而过——
哦,他和顾临现在的确是在谈恋爱,以前顾临不会帮他洗内裤,男朋友会。
可紧接着,大脑又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顾临不是男朋友,就不会帮他洗吗?
好像也不是。
纪曈想了想,说:“如果不是男朋友,那也不会是兄弟。”
顾临:“那是什么。”
纪曈认真思考起来,许久,说了三个字:“是顾临。”
就是顾临。
没有任何指代词能贴切形容的顾临。
这个答案纪曈很满意。
甚至比“男朋友”这个代词更满意。
“和男朋友接吻”远没有“和顾临接吻”来得让他心动。
因为是顾临,所以接吻正常,他帮他洗内裤正常,做一切亲密的事正常。
顾临怔忪两秒,像陷入一场安静的风暴。
顾临莫名又想起纪曈在说那句“临死前会把妻儿托付给你的一辈子的好兄弟”时的语气。
也许那时,这人已经想到生,也想到了死。
只是他不懂,所以说是兄弟。
现在懂了,说“是顾临”。
多简洁,简洁的像一句遗嘱。
“嗯。”顾临缓声应了一声。
纪曈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嗯’什么?”
顾临晒好衣服,抬脚朝着客厅沙发的位置走去,半晌。
“不是男朋友也洗。”
-
等纪曈挂断视频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已经十点。
外婆给他准备了一套墨竹刺绣的白色设计款西装,从“雪人”一下变成翩翩玉树映风前的佳公子,一下楼,宋枕书都吹了声口哨。
庭院外第一辆车下来的是纪家老两口,爷爷奶奶一打头,剩下人陆陆续续抵达。
是家宴,没什么别的人。
午宴11点38开席,到下午2点多才结束。
午宴是结束了,可下午的局才刚开始。
两家人一年到头只有这两天是聚齐的,饭桌一撤,茶局、棋局、麻将局、飞行棋局,上到老下到小,不谈什么政策重心关税收入收益标的波动风险,就谈纪老爷子新买的矮脚马“童童”。
“一天要吃好几顿。”
“对,爱吃胡萝卜。”
“闹得很。”
“机灵着呢,已经认识自己的名字了,一喊就动耳朵。”
纪曈被两边长辈包围在正中间,终于意识到他之前有多乐观。
纪曈原本只觉得,要在这么多长辈眼皮子底下偷溜,不大好办。
现在哪只是不大好办,别说偷溜,就连抽空给顾临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用。
天色逐渐擦黑。
纪曈回房间换了件衣服,下楼,正想着要不要直接走,耳边传来宋绪堂的声音。
“曈曈,来,陪你爷爷下两盘棋。”
“……”
棋一下还怎么溜。
纪曈正焦头烂额,一抬头,远远看到二楼走廊一道身影。
纪曈倏地顿住。
“外公!”纪曈乍然喊了一声。
宋绪堂:“怎么了?”
宋枕书挂断电话,站在二楼走廊上一转身,就听到纪曈的声音。
“外公你陪爷爷下吧,我还有事,今晚得出去。”
宋枕书愣了两秒,撑着二楼的扶手往楼下看。
啧啧。
年轻人还挺勇。
宋枕书还以为自家外甥会像凌晨那样偷溜,谁知道这么光明正大的来。
但怕是难。
果然,纪曈声音一出,整个前厅都朝他看过去。
“今天初一,去哪?”
“怎么突然要出去?以前不都在家的吗?”
“已经约好了。”纪曈说。
宋枕书在二楼给外甥比了个大拇指。
宋绪堂:“和谁约好了啊,外头这么冷,有朋友就约家里来玩。”
宋枕书看戏看得起劲,正猜着纪曈会怎么答,下一秒——
“和小舅舅约好了。”
“他说要带我去尧叔那边玩。”
“明天再回来。”
宋枕书:“…??????”
第66章 “我罩你啊”
啊?谁?我吗?
纪曈话音一落,前厅所有人带着“自己年初一不好好在家待着就算了,还要在这么冷的天带着小辈出去玩”的目光,一齐指向二楼走廊。
宋枕书还双手撑在护栏上,额角连着嘴角一同抽搐。
家里的猫就是这样被带坏的。
宋枕书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实木楼梯响起噔噔噔的声音。
罪魁祸首飞快跑上来,在宋绪堂他们看不见的角度朝着宋枕书满是歉意,皱巴巴地抿嘴,眼里明晃晃写着一行字:“舅舅帮帮我,拜托拜托。”
宋枕书冷笑一声。
以为他吃这套是吧??
我——
“对,我带他去找旭尧玩,明天早上再回来。”宋枕书面无表情道。
宋绪堂:“阿尧又不是别人,直接喊过来就是了,还特地出去一趟?”
宋枕书继续面无表情:“不方便。”
宋绪堂:“怎么不方便?”
宋枕书看了纪曈一眼。
纪曈:“-。”
舅舅你快编。
“…阿尧给曈曈准备了生日礼物,”宋枕书只能顶着一张生无可恋的脸,青天白日编瞎话,“得现场看,不好搬。”
宋嘉禾:“什么礼物?不好搬就多找几个人搬?”
天知道是什么礼——
宋枕书脑海突然一闪。
两秒后,他看了纪曈一眼。
“不知道,从德国弄回来的。”
纪曈后脊乍然绷直。
宋枕书手指在护栏上敲着:“一米八|九长。”
“凌晨的飞机‘运’回来的。”
“刚落地不久,金贵得很。”
宋枕书每说一下,手就跟着敲一下。
动作很轻,落在纪曈耳里却不亚于雷击。
宋枕书余光看着纪曈汗流浃背如临大敌的模样,毛孔都舒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