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使唤他,真的(90)
宁作本来没觉得怎么样,但下一秒见程月拉着周旋久就往前走,另一只手揽在人后腰护着,仿佛跟在后面的是什么吃人的怪兽,避之不及,他就稍微有点火了。他俩的事,他插什么手?插手也就罢了,凭什么不给当事人周旋久表明态度的机会?
看着程月,宁作又想到了自己的好兄弟,顿时火气上头,冷声道:“你跟何须的账算清楚了么,就有闲心管别人的事。”
程月闻言,脚步停了片刻,这个空档宁作再次伸手去拉周旋久,却依旧在即将碰到的前一秒,被很快回过神的程月给拍开。宁作倒吸了口气,继续伸手,程月接着拦,谁也不让谁,非要争个输赢似的,随着时间动作幅度也加大,激烈得像随时要打起来。其实都没这个心思,他们还没冲动到要当街打架。
但刚上完厕所追出来的方代明看到这个场面却误会了,他惊呼一声,迅速冲上去怼在两人中间,双手一前一后,目的是拦,结果人一多越弄越乱,三人歪歪扭扭挤在一起,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像一团打结的绳子。
周旋久不知所措地上前,想要劝说两句,却完全参与不进去,反倒被这互相较着劲的一团“东西”挤得摇摇摆摆,一下没站稳摔了一跤,离他最近的程月扭头看见,也是上了头,下意识觉得是宁作推的,简直不可理喻。
他用力扒拉开面前的方代明,对着宁作抬起手,利落一挥。
啪——
宁作左脸倏地一麻,痛意缓缓升起,他的脑袋被扇得扭向侧边,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他维持着这个姿势一时没动,四周安静下来,周旋久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叫着他的名字,赶快从地上爬了起来。
第六十九章 旧手机
第一次被当众扇脸,宁作内心出乎意料的没有多少波澜,他脑子里所有想法在瞬间收束成了一个小点,平静如无物,回神的过程中,他就那么看着周旋久被程月拉上自动扶梯,缓缓向下,行至下一层,拐弯消失在视野中。
方代明龇牙咧嘴地站在边上,见宁作耷着眼皮,嘴角没有一点弧度,顿时愧意四起,他觉得目前的状况自己多少有点责任,便在宁作一声不吭往外走的时候,建议对方要是实在觉得气,也扇他一巴掌,好兄弟有难同当。宁作像看神经病一样瞥他,方代明感受到其中腾腾的杀气,识趣禁言。
他不知道的是,对于这一巴掌,宁作心中全然无怒意。
一巴掌的火辣滋味能让人短暂失去思考能力,也足够让人清醒的。左半边脸持续发热,宁作倒感受得认真,胀痛充血的感觉带着那股热意传遍他全身,唤醒了所有隐藏在最内里更多的情绪,骤然亢奋的神经催促着他下决心。
回到家,宁作先尝试自己联系周旋久,同样得到无人接通的结果,果断走向了正在客厅看电视的宁驹行。借到手机,他熟练地输入号码,输着输着却忽然愣住,最后一个数字在屏幕上跳出的同时,下方竟然自动匹配出了所属人。
宁作返回去逐个数字检查了一遍,确定无误后神情微变,眼中闪过不解,他爸的通讯录里怎么会存有周旋久的电话?难道是他不在家的时候为了方便存的?
似乎挺合理,但如果真是这段时间存的,备注为什么不是周旋久的名字,而是“小宁的同学”?退一步讲,就算不清楚周旋久的名字是哪三个字,也不应该会备注成“同学”吧。
不过他爸向来不在意细节,说不定真是随手打的,宁作这么想着,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更何况……他再仔细看了看那串号码,实在有些眼熟,好像之前背的时候也格外顺口。
“爸,你什么时候存的这个号码?”宁作回到客厅,将手机怼到宁驹行面前,指了指屏幕。
“什么号码?”宁驹行嫌他拿得太近,皱着眉抬手推开,又仰着脑袋往后退了段距离,眯眼看过去,“这不有备注么,你同学啊。”
宁作无语:“知道,我是想问你什么时候存的。是最近么?”
“最近?我存你同学电话干嘛。”说着宁驹行又看了眼屏幕,“不过这号码……”他斜着眼回忆,片刻后突然说,“奥我想起来了,去年还是前年来着,有人打电话过来说找你,我说你不在对面就挂了。”
“还打过好几次嘞,就是不赶巧,你都不在。那声音听着像个小孩儿,我估摸着是你同学,就给备注上了。”宁驹行说,“当时我还想,你同学怎么没你电话倒有我的呢,不过之后也没再打过来,你今天不提我都忘了。”
“当时你怎么没跟我说这事?”举着的手机慢慢放下,宁作脸上一片茫然,周旋久之前打过电话来找他?
宁驹行面露窘态:“那段时间公司太多事要处理,转头就给忘了。”
“忘了什么?”
身后传来询问声,宁作回头叫了声叔。
夏元午朝他笑笑,端着两杯茶在沙发坐下,将其中一杯茶放到宁驹行面前,再喝了口自己那杯,看没人理他,又问了遍:“刚聊什么呢?”
宁驹行轻咳一声,弯腰端起茶吹着,抬手指了指手机:“小宁同学给他打电话的事。”
垂在宁作腿边的手机还亮着,夏元午闻言瞄过去,一眼就认出来:“这不小久电话么。”宁作倏地转头看过来,瞧见对方那震惊的神色,他又说,“干嘛,你不知道啊?……哎,你脸怎么了?”
宁作说没事,夏元午便没追问,继续说:“之前你手机坏了我不是给了你一个旧手机么,后来你没带走,小久就拿着了,现在都还在用。”
他的话将整件事再往上推了一个层次,宁作的脑子仿佛被锤子重击了两下,许多记忆片段在这次击打下碎裂又重组,原本分散的事件逐渐产生了关联性,埋在底下的脉络也清晰可见。
那个旧手机里唯二的联系人就是元午叔和他爸。本来他爸的电话也没有的,还是何须去看他那次,想着总要联系才特意记了记。
怪不得号码会眼熟。怪不得手机坏了周旋久说他还有一个。怪不得换了手机微信怎么都联系不上必须要打电话。宁作的心情说不清得复杂,顿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沉默片刻,拿起手机拨了过去。
尽管知道周旋久之前是故意不接,但这回接通的速度之快还是让宁作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叔叔?”周旋久在那头惊讶又内敛地喊道。
这个称呼再次验证了所有,宁作心口又酸又胀,左脸阵阵发麻,周旋久似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做了很多事,又一向能忍,还不爱说,藏着掖着直到被人发现。如果没被发现,也能当作没做过继续过日子。
反观他自己,突然就觉得那巴掌挨得挺值。
宁作面上不显,呼吸却灼热,他紧紧握着手机,力气大到就像是想将周旋久从屏幕那头拉到跟前,抱进怀里,但显然无法做到。而且他深知周旋久吃软不吃硬,你多软他就多软,硬碰硬,只会将对方退得更远。
宁作克制住立刻将人抓到面前抑或是冲过去见面的冲动,半晌才平静出声表明身份:“是我。”明显感觉到气氛陡然凝固,又赶紧说先别挂,他瞥了眼旁边正慢悠悠品茶的宁驹行,“……周六我爸生日,你回来一起吃饭好么。”又往身后看一眼,继续加码,“元午叔也来了,现在就在我家。”
听到这话,夏元午适时起身凑过来:“小久啊,你在哪儿呢,这几天叔过来都没见着你。”
宁作识相地把电话递了过去。
夏元午靠在沙发上,自然熟络地跟对面聊着,宁作听不见周旋久说了什么,但没有走开,像是做好了随时将手机接回自己手里的准备。夏元午时不时会看他一眼,偶尔毫不收敛地跟人讲几句批评他的话语,神色却没显出一点严厉。
对于两人交谈的内容,宁作并不在意,经过这些事他心中已十分坦然,哪怕周旋久提及他们的事也无妨,现下他也有了坦白的心思,区别只是早晚。
片刻后,夏元午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夸张又刻意地长叹一声:“哎——久儿,你早给叔说你不在这,叔就不来了。”他转动眼珠各探一眼身边的两人,“一大堆破规矩,烟不让抽,茶要人倒,人嘛,也不咋样。”而后啧啧两声,脸上说是嫌弃,却也带笑,静了两秒,他坐直身体,话头又往回转,“不过嘛,来都来了,宰几顿饭再走才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