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攀(83)
袁冉知道的,自己不对劲,他怎么可以不相信这世上存在专属于他的奇迹。
如此,过往种种,如今种种,未来种种,便都不再艰难。
“小二。”
姚安予笑着从窗外翻进来,他前两天刚被保育员揪着剃了个板寸,又遇着窜身高的年纪,整个人手长脚长,穿着福利院的米黄制服,顶着颗圆溜溜的脑袋,像根人形的火柴棒。
“我想吃钤园的甜点呀,你让厨师烧给我吃啊!”
袁冉坐回摇椅,将杂志中的书签揉成团扔在姚安予脑门上,“吃吃吃,最近天天上班迟到的是不是你!?”
这会儿,姚安予又不是少年模样了,驾着副黑框镜,红色格子衫里套了件二次元痛服,摸着额头讪讪笑,“嘿嘿,也就昨天。”
“下周不许迟到。”袁冉佯装威严,“拿出勤记录来和我换甜点。”
-
暮霭未散。
宋知舟带着花束踏破晨露,行进在陵园步道。
今天是谢韵的忌日,他过来祭拜。
谢韵原本是葬在宋家墓园的,宋知舟读到她日记后没多久,就着手为她迁了墓。
这事儿宋家几位叔伯姑母本是有些反对的,但世家老一辈或多或少是有些迷信的,宋家败得太突然,眼下整个家族传到宋知舟手里,他作为一家之主,为生母另寻个风水宝地“改善改善”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这事儿传到宋骁耳朵里,他竟在牢里疯子般撒泼打滚。隔空骂宋知舟是数典忘祖的不孝子,又咒谢韵要堕成孤魂野鬼,入不得轮回。
宋骁这番动静又传回宋知舟这儿,彼时他前脚撞破袁冉和姜月明共处一室,姿态亲昵。
后脚受了宋骁刺激,怒上加怒,第一次在袁冉面前失了态。
他本不该迁怒的。
从接受那份结婚协议时,抱持的目的便不单纯。
为了这个目的,他本该无限包容,对袁冉的一切都虚伪地容忍下去,反正结局早已被预见。
但似乎不行,他又气又妒。
气宋骁的恶毒,又气袁冉像宋骁那样明目张胆偷情,还被自己撞破。
他又妒,妒那两人曾经的情人关系,妒他们在沙发上无限亲近的躯体。
本来,他只想借酒浇愁,结果却是在火上添油。
他对着妄图和自己摆事实讲道理的人粗暴侵入,依循着本能去伤害。
和预想中两人的结局一摸一样,那夜之后,袁冉决绝地从自己身边逃开。
然而清醒过后,他看着满室狼藉想的却是:结局一定要分崩离析么?
把他锁在我身边,就算恨,也让他在我眼皮底下恨我,难道不是最完美的么?
……
宋知舟今天带来的是一小扎马蹄莲缀了零星几簇小雏菊。
谢韵生前喜欢的东西都是淡淡的,从衣服到首饰,再到花,都浅浅淡淡,宋知舟耳融目染,也习惯穿浅色衣物。
袁冉调侃过他穿衣不够“气派”,回想起来,他们似乎从来没有分享过细枝末节的成长经历。
仅仅靠着日复一日的耳鬓厮磨,就成了分手方式相当难堪的怨侣。
宋知舟在谢韵墓碑前半蹲下。
郊外的晨风清冽,他不由自主望向玫瑰园的方向,心道这风倒是能比他先回到袁冉身旁。
“妈妈,好久没来看您了。”他轻轻抚过墓碑边缘,“我……和爸爸一样,是个残忍的混蛋。”
宋知舟并不清楚,不反抗也不接纳的袁冉,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越靠近玫瑰园,他就越清楚自己的“不清楚”不过是“不愿清楚”。
对自己敞开心扉,予取予求的袁冉是什么样子,他怎么会不知道。
但比起对方初被禁锢时的强烈反抗,现在的平静显然是打心底将宋知舟当成了空气。
不是赌气,更不是绥靖,是真真切切从眼到心都没有自己。
回到园子,宋知舟摸黑上楼,走到房前,仔细听了听,没有任何声响,该是睡了。
按下门把,比室内光景先来到近前的,是扑面而来的夜风。
袁冉最近很喜欢大敞开窗,每次自己帮着关上,过了一会儿再看,又被打开了。
他摇摇头,刚抓上窗沿就觉肩头一沉,有一只手轻轻按了上来。
“别关。”
太久没有听见袁冉的声音,宋知舟一瞬间有些不敢置信,忙不迭转身去确认眼前人的脸。
皓月绵光铺洒在袁冉脸上,也照亮了那双分外清亮又有跳动热烈眸光的眼睛。
“你去哪儿了?”
袁冉走近,下巴很自然地搁在宋知舟仍旧带着室外寒意的肩头,在亲昵间一寸寸捂热。
宋知舟手悬在半空,却是不敢抱,终于直愣愣道:“为什么不关?”
“关了他进不来。”袁冉说着,拉着他往床边走。
“谁?”宋知舟疑惑道。
“嘘!”袁冉回身捂住他的嘴,“一定要现在问吗?”
他歪过脑袋,手探进宋知舟外套,精准无误摸索到下摆纽扣,两指轻捻,衬衫下的一小片皮肤便曝露在空气里。
这邀请来得突然,不合时宜就罢了,还透着股诡异。
宋知舟是想拒绝的。
可下一秒,当那柔软的嘴唇贴上来时,所有疑虑和自持,都成了不堪一击的荒诞笑话。
他很快找回了主动权,单手钳制袁冉窄腰,护着对方后脑勺,垂直压迫进了被褥间。
木质调缠绕着清冽柑橘香,从大开的窗扉流进夜雾,缓缓燃成了火。
第61章 开一扇窗
袁冉真的瘦了很多,宋知舟将他的手臂按过头顶时,想的竟然是对方曾经引以为豪的肱二头肌只剩下薄薄两片,怯怯懦懦躲在皮肤里。
袁冉仰起头贴上来索吻,用几乎黏住的甜腻调子催促。
宋知舟全身都在紧绷,“我可以……我真的可以碰你吗?”
到了这会儿,他反而想背过身去抽自己耳光,看看这是在做梦还是什么。
实在拿捏不准状况,终是不情不愿松开对方,缓缓拉开了距离。
袁冉双手还保持着绵软平展在头顶的姿势,看宋知舟的身子越来越远,有些不解。
两人在黑暗里对视,反复确认对方心意。
半晌,袁冉抬脚抵在宋知舟肩头,将他推得更远了些,悻悻道:“不做就算了。”
他抬腿时,覆在大腿上的丝质衣摆软绵绵往腹部坠,露出腰际一小段皮肤,刚好卡在那道不让碰的伤疤位置。
宋知舟握住袁冉冰凉的脚腕蹭了蹭,又抻长手去碰那道疤。
疤痕被触碰,袁冉只是轻颤,没有拒绝,也没有生气。
对宋知舟来说这种无言的接纳,比对方说一百句“可以”更让他头晕目眩。
动情间,他顺着脚踝,一路细细密密亲吻而下,却又不是揃戲,甚至直接跳过某个地方,落到那段突兀的狰狞之上,用舌尖反复描摹缝合留下的每一个针脚。
仍旧架在他肩头的长腿,在湿润攻势下绵软垂落,又难耐地摆动,踩乱后背衣衫,将他颈侧摩擦成新鲜的粉。
“你……”袁冉在黑暗里摸索宋知舟的脸,勾起他下巴阻止他继续舔舐。
明明连眼梢都已红透,还在佯装强硬,“傻了么这是?直接来不就行了。”
宋知舟不听,又往下退了几寸,伸手去解对方早已半散的丝质腰带。
袁冉的脸又红又白,干脆往旁边躲开了些,“你、你今天怎么了?”
“我怎么了吗?”宋知舟指尖堪堪勾着小半截腰带,半落不落,神色茫然。
“你平时,”袁冉声音开始急躁,扶额道,“平时不是都直接上的吗?!”
“我……”宋知舟一时语塞,他该如何说明,又怎么能说明,自己曾将负罪感融进情谷欠。每一次凶狠的掠夺,都不啻于一场冷漠的献祭。
而袁冉就是他唯一的祭品。
宋知舟喉间干涩,过往恶意被以一种近乎天真的方式破戳,而承受着恶意的人,袁冉还紧紧牵着自己衣摆,不让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