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攀(62)
没打算在对方生日吵架,回程路上袁冉也试着搭话,但对方今天也不知是不是心里有事,不是出神就是没听清。
袁冉窝火极了,一脚油门代替怒气,只花了来时一半时间就到了家。
回到钤园,袁冉先下了车,回身见宋知舟还在车里发呆,心里五味杂陈。
等了一会儿,见这人还是没什么下车的意思,便愤愤地独自进了门。
本以为今天不会回来得太早,便给帮佣放了一天假,此刻主楼内静悄悄,连口热饭都没有。
袁冉气呼呼上了楼,打算先冲个澡,在亲自下厨鼓捣些吃的。
雾气氤氲。
水流冲刷在皮肤,驱赶了附着于上的腊月寒气。
耳畔是汩汩的朦胧倾泻声,厚重的水汽将玻璃门凝成失焦的水彩,浅色布景上是大小错落的浴室布置。
失神地看了一会儿,突见静止的画布间隐隐绰绰闪进一道熟悉人影。
两人隔着玻璃,模模糊糊对望。
不知是谁先开的门。
蒸腾的湿热蒸汽变成了袁冉最后的蔽体。
宋知舟那双比水雾更加湿润的漂亮眸子,微微垂下,泛着与不久前的冷淡截然不同的美妙绯色。
袁冉突然悟了。
爱人想要的生日礼物,似乎本不需要自己赔上大半个金库。
这毫不遮掩的欲色眸光,像一抹抽象的钩子,引导着袁冉将他请进水帘。
袁冉从不吝赠予伴侣想要的东西。
只是这次的礼物里被加了些其他东西,譬如——他的心。
残留的寒意就如同对方略带蛮横的动作,侵略着袁冉的边界。
方方面面,从肉至灵。
没有第一次那般的剧烈疼痛,但还是让他觉得难以承受。
就仿佛这个温温柔柔的人,只要开始做这些,就会显露出另一番模样。
执拗的、强制的、磨人的,沉默又疯狂。
好在也不是全无快意。
只是那中间夹杂的粗暴侵入感让他除了紧紧搂住对方脖颈,再也不敢有其余配合。
滚烫的水迹从脸颊一路滚落至下颌,袁冉用腕子挡住眉眼,却不知为什么眼前依旧模糊一片。
许久,久到他几乎无法攀着湿滑的墙面瓷砖保持站立,宋知舟终于放过了他,当然仅止于当时当刻。
换了地方,从浴室到床。
之后又做了几次,袁冉没法数。
模模糊糊望着那双要将人拆吃入腹的灼灼眼眸,连喊停的力气都耗尽,就这么没骨气地放任自己昏睡了过去。
又至梦魇,
深不见底。
已经很久没有在梦里直面那个遮天蔽日的黑色长方体。
这一次。24岁的袁冉没有跑。
而在他面前,14岁的袁二依旧拼尽全力在逃。
24岁的袁冉迈开已经足够颀长结实的四肢,轻松追上了小袁二,拉住他,坚定道:“已经不用跑了,再也不用跑了,知道吗!”
14岁的小袁二转过脸来,面上无惊无惧,却有毫不掩饰的嘲讽。
“那只是你以为。”
他伸出枯瘦的手,点起脚,像个许久未见的老友拍袁冉肩头。
“不是说改了个名字,你就不是我了。”
黑色巨物缓缓压下,袁冉想逃,却被小袁二抓住了手。
广袤荒原,只剩下垂死哀嚎。
千斤重担,无人生还。
……
“!”
袁冉汗涔涔睁开眼,好一会儿才在黑暗中辨认出这是宋知舟的房间。
腰间环着某人的手,每动一下,那手便缠得更紧。
挣脱不能,没好气抬腿,蓄力踢了一脚对方小腿,结果居然是自己的尖叫声更甚一筹。
“嘶——我靠你杀千刀的!”
宋知舟被咒骂惊醒,面上全是贪欲被满足的惬意,温柔地将人卷进怀抱深处,轻轻拍打,就像几个小时前强取豪夺的疯子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袁冉用力去推对方腕子,“放开,我要出去。”
宋知舟以为他要回自己房间,贴在他耳朵迷迷糊糊道:“就在这里睡吧,那边床单上全是你流出来的……”
袁冉反手一个捂嘴,“怎么不睡死你呢?”
宋知舟被捂得缺氧,只得松了桎梏去扯他的手。
袁冉借机跳下床,三两步退到了门口,“我去书房处理点事,你先睡。”
宋知舟撑着上半身在黑暗里孤零零瞅他,“让我帮你吧。”
袁冉摆手,“睡吧,我很快回来。”
深夜万籁俱寂。
桌上放着原本要与恒建签订的工程合同。
指尖在上面敲击了一会儿,终是颓然将合同远远推到了一旁。
邮箱中有何荻最新发来的其他备选公司资料,说是还有两份,今晚会陆续发来。
虽然已经极度疲倦,但明天就是周一,年关更近在眼前。
他必须抓紧有限的时间。
凌晨四点过半。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端着一杯热牛奶的宋知舟小心翼翼进了来,却见疲累至极的某人已经拜倒在桌面沉沉睡去。
电脑屏幕上,一份文件刚刚下好,发出清脆的都提示音。
听见声音,睡着的人条件反射微微睁开眼,却连动一下指节的力气都没有,清醒了几秒又坠入了梦河。
宋知舟俯下身,直接点开了那份文件。
第47章 星星终会陨落
新年近在眼前。
自从宋知舟生日那天春宵一度后,袁冉和宋知舟这对夫夫就无缝切入了同一屋檐下却聚少离多的生活,各自忙着应付年关,脚不沾地。
宋知舟无愧于从小到大接受的精英教育,进入总公司后,在极短时间内就协调好了部门各派间矛盾,甚至重启了两个搁浅的旧案子,不仅圆满完成,还扭亏为盈,业绩相当可观,连带袁氏股价都小涨了一波。
如此优异的工作能力,袁百梁也不吝啬嘉奖,给宋知舟职位连升两级。
这头,宋知舟风光无限,而那头的袁冉依旧焦头烂额。
倾尽所有人力找寻新的合作公司,不是工期谈不拢,就是预算太高,碌碌多日,一无所成。
再想让时间过得慢些,也由不得这日子一脚踏进了春假。
猝然从忙碌中脱离出来,袁冉整个人头重脚轻,整整睡了两天才缓过来。
假期第三日,应着节气礼数,袁百梁在本宅设了晚餐酒宴,袁冉和宋知舟掐着点,各自捯饬了一番就出发往本家赶路。
车行上路,两人并肩坐在后排。
袁冉本想假寐一会儿,可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停工楼盘,思绪还是没忍住,晃去了工作上。
目前的情况是,持续的连轴转并未带来实质进展,他虽然心累,但还没有气馁,离截止日还有些时间,等开了年,兴许真能找到。
焦虑是最难掩饰的情绪。
宋知舟心细如发,早就发现了些端倪,也不止一次问过袁冉是不是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他都坚决予以否认了。
他在赌,也在较劲。
总得靠自己赢一次才行;
必须拿出点实力,向宋知舟证明自己是个不输褚昀禛的结婚对象;
还要给宋知舟提供一个恒久稳定的环境,供对方看书画画,赏花品茶,继续做那开朗又矜贵的宋家小少爷。
愈想愈多,每一个想法都伴着压力,脑中乱糟糟,车轮几个转弯一晃荡,袁冉居然有些晕车。
实在难受,便顺势靠上宋知舟肩头。刚闭上眼,就感受一只手轻轻覆上自己额头,细细贴了贴,确认没有发烧才松开。
袁冉唇边不自觉扯出明显的弧度,无声笑了一会儿,却是没忍住,扑哧一声泄露心头音调。
“想到什么这么好笑?”宋知舟好奇问。
“嗯?没笑啊。”袁冉佯装无事发生。
宋知舟宠溺地揉了揉袁冉额发,只当对方又在作弄自己,没有追问。
过了许久,却听对方迷迷糊糊道了声,“就是…很安……心……”
“什么心?”他凑近想听得清楚些,却只听见分外香甜的绵长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