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变态心理学) 上(298)
那一瞬间,徐老四心中涌上了万般绝望和无奈。那是一种含着沙子在嘴里,怎么也吐不干净的感觉。
然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灰溜溜地抱着孩子的尸体回了家。
虽然徐老四回了家,但是今天这趟**没白去。
经过他的一番闹腾,一时间,关于五岁孩童的死因,众说纷纭。
本来县城落后,没什么娱乐,除了没事晚上关关灯,跑人家媳妇床上滚一滚,就是七嘴八舌地说八卦事情。
听说徐老四孩子被弄死了,帮忙看孩子的邻居跑了,又听说公安局故意把证据搞丢了,再一研究那天事情的始末,一个可怕的传闻很快就在镇上蔓延开来。
有人说,孩子丢的当天,县城里来了几个大领导,视察烟草厂的日常工作。
还有人说,厂里有好几个工人见着,有个长得像徐果的孩子,被人捂住嘴往那大领导的黑色大轿车上塞。
传言越来越厉害,烟草厂领导震怒,带了帮人连夜去了徐老四家。
晚上,天黑了下来,月亮刚爬上对面的小山包,还没来得及洒下皎洁的月光,就被一片飘来的乌云给挡住了。
四下黑漆漆的,河田里丑陋的爬虫飞蚁探出头,荒野里凶恶的狼犬野猫开始狂吠。
有人探出头,听见几声咒骂,忙掩上窗户,把电视声音放大,新闻开始播放,美好的未来在展现。
XX地回归祖国十周年。
XX军建军五十周年。
国家要出台新政策,加强新农村建设。
华国的第一颗人造月球卫星将要冲入太空。
每天发生的都是值得庆贺的事情。
县城里的烟草厂要融资了。
县城里的烟草厂要上市了。
县城里的烟草厂要扩大生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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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老四家有人死了。
徐老四家的五岁娃娃死了……
徐老四家的五岁娃娃死之前被人糟蹋了……
声音从高到小,到了最后细如蚊呐。
徐老四抱着有些发臭腐烂的小孙子,坐在家门口,对着大街骂。
他脸上还有伤,左眼下青乌,额头上肿了个老大的包。
白天在荷溪市市公安局弄得伤,疼得钻心。
他大声朝着天空咒骂,躲在黑暗里的鸟兽惊起,沿着乡间小路朝外飞去,几辆车正扑哧扑哧开来,扬起漫天灰尘。
骂得累了,徐老四回屋提了一壶凉茶,润了润嗓子,再回到外面。
门外停了几辆黑色轿车。
白底红字,**所有。
徐老四想起传言,眼眶泛红,提着凉茶冲上去要跟他们拼命,这时候,车门开了,下来一人,他手里的茶水泼了出去,把那人淋了个落汤鸡。
这人眼熟,前些日子腿还绑着绷带,现在倒是站得挺正,是徐老四的大儿子。
本来徐大是不想来的,但是领导们都劝他,他是徐老四亲儿子,这事他出面最好,让他去劝劝徐老四,要是事情办成了,肯定给他升职当个小领导。
他略微犹豫了下,想着自家老二坐办公室,开小轿车,而自己还骑着个老飞鸽,半个翅膀都掉了,就快飞不动了。再想想孩子已经去了,虽然对不起老三,但是死人总不能给活人添麻烦吧,想了想他便答应了。
父亲的两只眼睛,在黑夜里格外的亮,徐大心生畏惧,下意识想躲,耳边又传来一声警告性的轻咳。
徐大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转头看向徐老四,咧开嘴皮笑肉不笑,唤了声:“爸。”
徐老四“嗯”了一声,转头进了院子。
徐大深吸了一口气,暗暗给自己打了打气,缩着脑袋跟着进了院子。
一关上门,还没等说上自己想了上百遍的开场白,迎面就是一根大扫把,对着他劈头盖脸打了下来。
老人眼眶红肿,脸上挂着风吹干的泪痕,咬着牙,目光凶狠,看他不像是看见亲儿子,而是看见了上辈子的仇人。
噼里啪啦,院子里养的鸡毛到处乱飞。
徐大挨了一顿打,鼻青脸肿,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大气不敢出。
徐老四打累了,喘了口气,直接坐在地上,扫把丢在一边,眼眶通红,风夹着鸡毛吹了过来,他抹了把眼泪,呛人得很。
他抬起头,伸出手指,指着徐大:“畜生!”
“爸,你听我解释!”
“解释个屁,你去给老三解释去!”
“这……人死不能复生。”
“那我就找个垫背的。”
徐大仔细看了眼老父亲脸上的表情,双目圆瞪,鼻孔放大,嘴角下耷,已经是怒极了。
徐老四真的想**。
徐大咕噜大力咽了口唾沫,回想起父亲年轻时候的凶狠劲儿,额头上便起了密密麻麻的汗。
屋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恶臭,他忍不住悄悄去看,院子中央,一张花布里裹着半张有些腐烂的脸。
徐大移不开眼睛,心里恐惧万分,他暗暗念着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保佑,他真不是有意想害徐果。
他事前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听了主任的话……他也就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突然,灰蒙蒙的眼珠子动了动,徐大吓得六神无主,他半张着嘴,伸手指着徐果的脸。
他,再看我!
忽然眼珠子往眼眶外面一凸,白色的珠子猛地掉了下来,咕噜咕噜滚了滚,落在了地上。脸上黏糊糊的红黑窟窿里一只黑色长足虫迅速地爬了出来。
徐大一口气没上来,瘫软在地上,开始呕吐。
徐老四冷笑:“怎么,侄子跟你打招呼你就这态度?”
徐大脸色苍白如纸,他气若悬丝道:“爸……果子这样不能入土为安,会、会成为孤魂野鬼的。”
徐老四笑了:“这不正好吗?谁造的孽,就让果子去找谁。”
这话刚说出来,徐大立刻吓得魂飞魄散,准备好的说辞,一时间说不出来,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他爹疯了!
徐老四看着自己大儿子在那儿指着果子那张裹尸布,疯来疯去,顿时有种钻心的疼浸入五脏六腑。
果子早就被他装进了口木棺材,停在院子里,拿布盖着,自己整天用草席裹着个洋娃娃,招摇过市。
徐大却是怕极了那瓷娃娃,像是见了个真人,吓得六神无主,直打哆嗦。
内有心魔,万物鬼怪。
徐老四沉吟一会儿,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是眯起眼睛,冷冷地说道:“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事情的来龙去脉。”
“什么……”
“果子咋死的。”
徐大结结巴巴说:“失、失足落水,溺、溺死的……”
“瞎说!”徐老四气急,伸手去抓扫把。
徐大忙扯住徐老四的裤腿:“爸,你就别固执了,你今天打死我,我也不能跟你说实情的,这事就这么算了吧,让我把果子带走,让他好生跟老三团聚。”
“那打死你你不说,那就我去死好了!”徐老四突然冒了句,接着转身就去撞墙,这可把徐大吓坏了,死了一个果子还得搭上一个老头,这事情要是传出去,那整件关于那人的事情就是坐实了啊。
他一咬牙,忙说:“我说,我说,果子……果子他是被人抓走了。本来,不会出啥事,但是您老太执拗了,那天非得急着回家,结果一到家,正好撞着了,没办法他们只能把果子抓走。”
徐老四一颗心沉到了底,仿佛有个人拿着把锯子一遍遍往他心窝子里据,他抹了抹眼泪,暗暗镇定了下,往跪在地上的大儿子身上踹了一脚,道:“然后呢?”
徐大不该说的已经说了,便没了顾忌,低着头道:“他们本来没想要孩子命,谁知道您老闹到了派出所,还怀疑上了老郑(邻居)……关键你还找到了那个证据。”
徐老四闭上眼:“畜生,畜生。”
他不停念叨,也不知道是在骂儿子,还是在骂凶手,或者是骂自己。
沉默了一会儿,他猛地睁开眼,看向徐大:“是谁让你装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