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父在上(79)
明瑾无可奈何:“好吧,你说了算。”
两个时辰后。
“呼……呼……”
跑了大半场下来,明瑾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望着不远处争抢着皮球的几人,脸色通红,额前的头发都被汗浸湿了,汗珠坠在眼前,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面上。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狼狈的模样,忽然笑了起来,心想张牧说得对,去他妈的,都是狗屁!
爹娘就他一个儿子,亲不亲生又怎样,妨碍自己将来给他们养老送终吗?
就算他们将来有了自己的孩子,那又如何,只要别不认他,他明瑾就永远是明家的人!
至于先生那边,他就算想操心也插不上手,既然他都给自己安排好了一切,那自己就耐心等着便是。
他相信先生,哪怕干的是篡权夺位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倒是正好,明瑾心想。
乱臣贼子教出来的学生,也正巧是个离经叛道的狂徒。
——绝配。
“明兄,接球!”
听到远处李司的呼喊,明瑾抹了把眼皮上的汗,看着在蓝天下划过一道高抛弧度、几乎与飞鸟齐平的皮球,呼出一口滚烫的热气,摆好架势,高声应道:
“来吧!”
*
“看来这孩子是自己想开了。”
文轻尘站在窗外,看着一回来和他们照常打过招呼,扒完饭就匆匆洗漱躺倒呼呼大睡的少年,面上也多出了一丝轻松的笑意。
明老爷理所当然道:“那是,所以我说夫人,根本不必担心的,瑾儿这性子随我,万事愁不过三天,豁达得很。”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明明是随我才对。”
文轻尘白了他一眼,随着笑嘻嘻的明老爷一起到外面的亭子里坐下,犹豫片刻,又问道:“我看瑾儿似乎还不知道他亲生父母的身份,是那位没告诉他吗?”
“夫人,这我哪能知道?”明老爷无奈道,“不过暂时不告诉他也好,饭总要一口口吃。这么多年下来,那位对瑾儿的好,你我夫妻二人也都看在眼里,他是不会害明瑾的。”
文轻尘不语,半晌,轻叹一声:“你说的我都知晓,但如今时局一天天紧张起来,宫里那位近日连朝也不上了,听说身体都快被酒色掏空,每况愈下。”
她目视远方,仿佛似在回忆从前。
但那一丝柔软,很快便从她已经算不得年轻的脸庞上褪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某种与晏祁极为相似的、压抑着的愤怒。
“这么多年了,”文轻尘低声说,“我都还记得第一次在书院见到他们夫妻俩的样子,若是他们都还活着,哪里轮得到晏珀那个杀父弑兄、荒唐昏聩的小人坐上皇位?”
明老爷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倒了杯茶。
“如今他们的孩子也都已经长大了,”文轻尘继续说道,“晏珀这安稳的皇帝日子,也该过到头了。”
明敖却沉默了一会儿,说:“二皇子命明家为他私铸铁甲,夫人,这件事你就权当不知,暂时也别告诉宁王府那边。”
文轻尘惊了一跳,拔高声音道:“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宁王?他让你去假意站队二皇子,可没说让你去送死!”
“按照《大雍律》,这还算不上死罪,主犯最多鞭刑百下,流放三千里罢了,”明敖笑了笑,“要真倒霉被抓,我皮糙肉厚,说不定多走走路还能瘦呢。”
“这是能开玩笑的事吗!”
“夫人别慌,这不还没被抓嘛,”明敖安抚道,“我这么做也不是头脑发热,二皇子行事谨慎,这几年我前前后后为他提供近万两白银,也没完全得到他的信任,唯有替他干常人不敢干之事,才能真正打入他身边的圈子里,替宁王获得有用的消息。”
“……若是有个万一呢?”
“真要被发现,查我,就必定会查到二皇子,”明敖斩钉截铁道,“届时二龙相争,鱼死网破,就是宁王最好的篡权机会!”
他看着文轻尘复杂的眼眸,缓声道:“别忘了,夫人,除了瑾儿外,那一位也是他们的孩子。”
文轻尘放在桌面下十指悄然攥紧。
“他明知道这么做是最保险的,但却始终用保证明瑾的安全做借口,不愿我以身犯险,宁可以身换伤,博取晏珀的信任,”明敖说,“他代替瑾儿宁王的身份,小心谨慎地在北地活了这么多年,回到京城后,又马不停蹄地卷入这一滩浑水里,瑾儿还有个幸福快乐的童年,他却根本没过过几天舒心日子。”
“但他从未曾有过半句怨言,不仅尽心尽力对待明瑾,就连我们夫妻二人,私下里也当做长辈客气对待……”
明敖正色道:“不管外面对他的传言多糟糕负面,在我明敖的眼里,这孩子的本性,都是个宽柔良厚的,他只是不得已,才脏了自己的手。既然如此,我这个做长辈的又为何不能以身入局,减轻些他的负担?”
文轻尘沉默许久,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随你吧,”她说,“但你确定,这样不会把瑾儿牵扯进来?也不会破坏宁王那边原本的计划?”
“放心,绝对不会。”
明敖肯定道:“待我打入二皇子核心,便会将此事告知宁王,想必也不会花费太久时间,应该也就几个月吧,最多……不会超过一年。”
“在此之前,”他说,“我想先提前把瑾儿的冠礼给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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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二更来啦[撒花]
第43章
“冠礼?”
明瑾停下扒饭的动作, 眨巴了一下眼睛:“这不是还有几年吗,着什么急?”
他们家氛围宽松,也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吃饭的时候闲聊再正常不过了。
除了前几天, 明瑾还没把心里那关过去, 只一心闷头干饭外,基本每天都是欢声笑语和鸡飞狗跳交织进行。
“我出去听他们说了, 现在都流行提前办, ”明老爷放下筷子,一本正经道,“咱明家总不能落后于人不是?”
明瑾很是无语:“还有这种流行?算了,随便吧,但最近我没空, 还有两个月就要比赛了, 这段时间散学后我都要去张牧家练球的。”
明老爷长吁短叹:“好吧好吧, 那请问明大少, 年底前可否有空同为父一起操办一下?”说着还给明瑾夹了一只大虾,似是在行贿赂之事。
明瑾矜持地看了一眼碗里油光锃亮、一看就十分可口的贿赂, 决定接受。
当然,最让他高兴的其实是明老爷的自称。
但这个明瑾肯定不会承认的。
不过他也没把话说死:“到时候再看吧,后面学业也紧,老丁头……咳, 我是说丁先生对快毕业的学子要求格外严格,他不点头, 我肯定没法从学院里毕业的。”
说起这个明瑾也十分郁闷。
要是他能考科举就好了,以他的水平,哪怕不怎么认真, 至少也能拿个举人,哪怕老丁头再看不爽他,有了名次也不得不给他批毕业。
哪像现在,连科举的大门都进不去,只能靠老丁头一家之言,让他毕不了业就是一句话的事。
虽然他就算毕不了业也能回家继承家业,但好歹也辛辛苦苦在云英书院读了这么多年,明瑾可不想落得个烂尾货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