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父在上(184)
“总不能住一辈子东宫吧。”
“有何不可?我还觉得东宫都太远呢。”明瑾不以为然,绕了两步,还很大逆不道地在晏祁桌案上自行挑挑拣拣起来,“再说了,又不是没有先例,你不就是吗。”
“朕又没当过太子。”晏祁无奈道,“罢了,你不愿意就算了,朕早些退位就是,等你当了皇帝,就算不娶妻,也可以直接挑选继承人立储。”
天下人人人趋之若鹜的位置,却被他们如此轻描淡写地提及,和在晏珀治下两位皇子人脑子都要打成狗脑子、父子互相忌惮算计的局势,可谓是截然不同。
对于晏祁这份云淡风轻又重若千钧的情谊,明瑾自然心中欢喜,也因此主动朝对方走了两步,刚想绕到晏祁身后,像从前一样给他捶肩捏背,手腕却被一把捉住,跌进了男人怀中。
“别……又来!”
晏祁低笑一声:“怎么,你不想?朕方才可瞧见了,太子看朕的眼神,可算不得清白。”
明瑾靠在他怀里,脸颊涨红:“我那是,那是在发呆!谁看你了?”
“哦?”
晏祁从容道:“那便让朕看看你吧。那晚你说腰疼,现在好些了没?”
他的大手滑过明瑾窄瘦的腰肢,刺激得怀中少年脊背瞬间僵硬,晏祁却偏偏还要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关切道:“可是还没好透?那朕来帮你揉揉吧。”
“不必了,”明瑾咬牙道,“您还是赶紧出去,随我一道去看看我娘,哈,我娘的那笔嫁妆吧!”
“宁昭公主有心了,”晏祁轻笑,“提前二十年置办好了嫁妆,这份爱子之心,实在令朕感动不已。”
明瑾被他的厚颜无耻震惊到了:“那是我娘自己的嫁妆!你休要胡说八道……呜!”
他猛地后仰,脸上露出一种无助的空白表情。
但也因此暴露出了自己脆弱纤长的脖颈。
晏祁趁虚而入,垂下眼眸,薄唇轻轻勾勒着怀中人喉结的形状。
少年尚未完全长开的骨骼,距离三十而立的成熟男人还很有一段距离,在这个姿势下,晏祁几乎能完全将明瑾拢在怀里,顺势牢牢掌控他的一切动作和反应。
明瑾瞳孔涣散,忽然有种被密不透风的蛛网包围、再难挣扎脱逃的错觉。
事实好像也与这相差不远。
但今天的晏祁或许是顾惜到他还没完全缓过来,动作格外温柔,温吞得像是浸泡在清沐坊的一汪热泉之中。明瑾不自觉地就软了身子,靠在男人的肩膀上,与他交换了一个吻。
“其实,那天跪在爹娘墓前,”明瑾断断续续地说道,手指攀上晏祁揽在自己身前的紧实手臂,指尖几乎要扣进那浮凸的青筋之中,“我许了个愿望。”
晏祁的金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什么愿望?”
“我在心里说,要是他们祝福我们两人的话,就让我接下来遇到一件好事吧,”明瑾喘.息着笑道,“所以,你要硬说是嫁妆,倒也不算错。”
揽在腰上的手瞬间收紧。
明瑾有些艰难地说道:“但,就算是嫁妆,那也是爹娘给你准备的,按江南规矩,家里的老大不嫁,小的是不能成家的。”
晏祁忽地笑了一声。
“好,”他说,“就照你说的算。”
然后这新过门的“媳妇”,就把明瑾按在桌案上,敦了个死去活来——晏祁算是看出来了,这孩子就是喜欢嘴上逞能,这毛病再过一百年估计也改不了。
改不了就不改吧。
晏祁从前确实因为明瑾这个问题头疼过许久。
但现在,唔,倒还挺满意的。
甚至还想,要是这孩子能再坚持久点就好了。
三日后。
休养完毕的明瑾生龙活虎地换上太子服,首次出现在了朝会之上。
一众大臣向晏祁汇报时,都会不自觉地留意着那道立于前方的瘦挑背影,心中各有所思。
今日晏祁又再次接见了瓦图尔的使者,对方不出意料,仍然口口声声地要求赔偿。
但令他们意外的是,大雍这边的态度却不复先前,之前是谨慎中带着些许凝重,如今,却反而多出了一丝……类似于游刃有余的轻松?
隐藏在使者队伍中的瓦图尔二王子目光沉凝,他能感觉到,大雍人一定是掌握了他们某种很重要的把柄。
但这次带来的人都是他的死忠,他的身份不可能走漏丝毫,怎么可能轻易暴露呢?
瓦图尔的二王子在内心安慰自己:不必太过担忧,哪怕大雍不愿赔偿,这趟深入虎穴也值了。同行的使者都会为他作证,证明他的勇武远胜大哥,等回去之后,父亲一定会大大嘉奖于他。
但也要注意把控分寸,这新上任的大雍皇帝看着不是个好惹的货色,别真把他激怒了,到时候小命不保。
二王子的胸有成竹,在那位大雍太子转身望向他时彻底破碎了。
“怎么是你!?”他惊呼道,甚至一时都忘了自己还身处大雍朝堂,想起明瑾在众目睽睽之下驯服山神的场景,脸色瞬间惨白。
“好久不见了,”在众大臣惊疑不定的注视下,明瑾朝那位二王子淡淡一笑,直接开口唤出了他的身份,“瓦图尔的二殿下。”
自打那次清沐坊拍卖会后,明瑾就开始留意这号人了,还通过自家商队,辗转打听到了他的身份。
当然,要不是晏祁纵容他可以随便在自己的桌案上瞎翻,明瑾也不可能认出这位“胡人使者”,其实真实身份是瓦图尔当下最有王位竞争力的二王子。
“敢就这样隐瞒身份来到大雍,二殿下还真是艺高人胆大,”明瑾意味深长道,“还是说,该说你无知者无畏呢?竟然如此确信,我大雍这满朝文武,都认不出你的模样来?”
其实的确认不出来。
要不是明瑾为了拍下寅将军,还跟他有过一面之缘,估计还真叫这二王子来大雍“镀金”成功,如愿以偿地回北边继承王位了。
瓦图尔的现任首领,年纪可不比他刚杀掉的那位小几岁。
二王子握紧双拳,面对周围无数虎视眈眈的不善视线,他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经是注定不可能达成了,甚至一不小心,还有当场送命的危机。
难不成,这大雍的太子,真是被山神护佑之人?
“在下……很抱歉先前对贵国的冒犯,”这么多天来,他终于第一次主动朝上首躬下了身,“请大雍的皇帝原谅,待我回到父王身边,一定会努力说服父王,继续保持两国之间的友谊。”
皇位之上的晏祁和明瑾对视一眼。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二王子暴露了身份,不愿在敌国触怒他们,只想平安归家;而大雍现在缺的是时间,晏祁有心想要整肃军队,重建昭明军,这些不仅需要钱,更需要时间。
钱的问题明瑾帮忙解决了,现在这位二王子的出现,又正好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晏祁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不容置疑道:“可以。但还请二王子,先在大雍小住一段时间吧。”
撒乌楞还不够格让瓦图尔投鼠忌器,那他们被寄予厚望的二王子呢?
人质在手,他们便不缺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