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父在上(155)
男人微颤的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的平安如意四字。
它的全名是坠铃鎏金玉麒麟长命锁,明瑾的那块,几乎与他一模一样。
晏祁最常见到它的时候,是春夏季节,少年只穿着一件鸳鸯肚兜,露出藕白的纤瘦胳膊和腿脚,懒洋洋地躺在床上、躺椅或是院中的凉席上,手里捏着把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风。
念远心如烧,不觉中夜起。*
屋外大雪纷飞,晏祁呼出一口白气,伸手将炭盆挪远了些。
他的指尖捏起木匣里最后一样,也是他当时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态,才鬼使神差收纳进去的,那枚曾经叫明瑾挨了一顿胖揍的缅铃。
指尖温热,缅铃嗡嗡震动起来,幅度不大,却叫晏祁想到了明瑾那时委屈含泪,咬牙看向自己的模样。
孩子大了,不能老打屁股。
晏祁把缅铃放回木匣,修长双手轻轻按在其上。
他神情平静地想:
是该换种惩罚方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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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希望下章能写到重逢[墨镜]
第79章
谢婉南的几番欲擒故纵之下, 魏伯贤很快上钩,不仅日日前来道观敬香,还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他乡知己。
都不必谢婉南多费什么心神, 魏伯贤就主动向她吐露了不少秘密。
但最关键的、太子与郑氏接下来的打算, 他却一直守口如瓶, 只信誓旦旦地说,让谢婉南等着他, 待到他与太子还京正名的那一日, 定会亲自登门去解家,明媒正娶,将她用八抬大轿抬回魏家。
“我真的快受不了了,”再一次送走这人后,谢婉南向明瑾和陈叔山大倒苦水, “我也没做什么叫人误会的事吧?”
“也不知道谁给他的脸, 只是好声好气讲了两天客套话, 他怎么就觉得我对他有那方面的意思了?都跟他说了八百遍, 我已经出家了!出家了!结果还是一副‘我懂我懂,你只是没遇到疼爱自己的男人’的恶心样子, 真想一拳揍歪他的鼻子!”
咣当一声,谢婉南一巴掌拍在天尊像前的供桌上,震起阵阵香灰。在场的明瑾和陈叔山身躯一震,赶忙离这位姑奶奶远了些。
自打在明光寨住过一段时间后, 她现在的行事作风也带上了些北地的豪爽习气,明瑾倒不觉得一个姑娘家, 在外表现彪悍些有什么不对,他只是有点,呃, 轻微的不习惯。
毕竟在跟他们出来前,谢婉南虽然性格不羁,但说话好歹也是轻声细语的呢。
“见谅,我这也是被那听不懂人话的混蛋逼的,”谢婉南揉了揉手腕,终于消了气,“看来他比魏金宝要有点脑子,太子殿下,您说该怎么办吧?”
明瑾皱起眉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他们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出太阳了。雪应该快停了,少爷。”
陈叔山走到外面看了一眼,回头对他说。
明瑾眼前一亮,他快步走到屋外,看着时隔多日再度照耀大地的冬日暖阳,伸出手,接下了一片飘落的雪花。
陈叔山见他表情变幻莫测,似乎还在犹豫,再添了一把火:“少爷,前段时间郑氏一直在城内招募青壮,说是修缮祖宅,但今日上街时,我打听了一圈,他们都说不再招人了。”
谢婉南也看着他,笑了笑:“放手做你想做的吧,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拖累你们的。”
“好。”
这一次,明瑾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猛地收拢五指:“等明日姓魏的再来,就先把他拿下!”
他们前面铺垫了这么多日,差点还让谢婉南陪聊聊出工伤来,就是为了叫魏伯贤和他身边的人放松警惕,方便下手。
果然,第二天魏伯贤一大早便兴冲冲地来了,刚进道观,就被躲藏在门后的陈叔山一闷棍打晕,连声儿都没吭,就一头栽倒在地。
“干得漂亮!”
明瑾跟陈叔山击了一下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麻绳,利索地将人绑了个结实。
谢婉南还趁机踩了他两脚,狠狠出了憋在心里的一口恶气。
“舒坦了。”她满意地拍了拍手,看着明瑾和陈叔山把人搬到道观存冬菜的地窖里,点上蜡烛照明,又拿了块湿帕子盖在魏伯贤的脸上,把人冻醒过来。
不直接浇水的原因可不是他们有道德,而是郑城冬天太冷,要是真浇上去,只消半个时辰,魏伯贤就可以笔直抬走了。
“咳咳!什——婉南!!?”
魏伯贤被一阵刺骨的冰凉从昏睡中冻醒,呛得撕心裂肺咳嗽了几声,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周围一片昏暗只有一根烛火照明,也不知道身处何处,一颗心霎时凉了。
抬头时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谢婉南,他不可置信地瞪着对方,神情悲愤惊怒,一时竟忽略了边上站着的明瑾和陈叔山。
明瑾起初诧异,后来想了想,倒也觉得不奇怪。
魏伯贤离京早,没去看那场蹴鞠比赛,就算从前在书院见过自己,也不会放在心上。
估计他以为自己只是谢婉南找来的帮手吧。
“喂,兄弟,往这儿看,”他蹲下来,很有土匪作风地拍了拍魏伯贤的脸颊,“人家姑娘对你没那个意思,下辈子注意点,可别再自作多情了,听到没?”
这一通操作,成功把魏伯贤的注意力转移了,他咬牙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晏祁派来的探子吗!”
“陛下的名字,也是你配叫的?”
陈叔山一脚踹翻了他,魏伯贤痛呼一声,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嘴里还不住地骂骂咧咧,陈叔山脸色阴沉地还欲再踹——说起来,他与魏家和太子都结过梁子呢,但被明瑾一把拦下了。
“少爷?”
“稍安勿躁,”明瑾宽慰道,“这些京城的公子哥儿身体都虚的很,可别被你一脚踹断气了。而且你没看出来,他是在故意激怒我们吗?”
陈叔山一愣,倒在地上的魏伯贤闻言倒是有了反应,他转过头来,死死瞪着明瑾:“看来,你才是主谋了!”
“恭喜你,猜对了,但没有奖励。”
明瑾重新蹲下,慢斯条理地掸了掸他衣襟上的灰尘,魏伯贤有心想躲,奈何后背已经抵在了地窖的墙角,他又被五花大绑,根本无处可逃。
“太子打算什么时候动手?”他直截了当地问。
魏伯贤面色苍白,他深深地看了明瑾一眼,忽然闭上了眼睛。
“你杀了我吧。”他说。
明瑾笑了:“怪不得魏相最后会选择弃车保帅,你这个长子,的确比魏金宝那蠢货要强上不少。”
魏伯贤霍然睁开双眼:“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接下来做出的决定,”明瑾直截了当道,“现在京城魏家上上下下几百号人都在我手里,包括你弟弟魏金宝,你们魏家,冒这么大的追随太子,不就是为了重振家族吗?”
“若是你现在坦白从宽,魏家至少还能留下一丝血脉,你要是执意不说,那我现在把你一刀抹了脖子,回去就将你魏家满门抄斩,连条狗都不留。”
“是生是死,你自己选吧,我只给你三息时间考虑。”
魏伯贤的嘴唇哆嗦着,额头冷汗涔涔,但明瑾铁石心肠,直接开始了计数:“三……”
“等等!你等一下!先让我考虑考虑!”
见他竟然真的只给三息时间,魏伯贤顿时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