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皇(177)
更何况还有一柄暗剑悬于秋沂城头顶,对方手中的人质实际是两名。
要么放他们走换得两人生机,要么同归于尽,哪种结果于他有利不言而喻。
为帝十载,他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抉择。为顾全大局牺牲者不在少数,往往加官进爵,风光大葬足以。
太傅多年的悉心教导明明早就给了他答案。
偏偏此时此刻,他生出了迟疑。
第152章
握住剑柄的手不自觉紧了紧,场上氛围凝滞至极。
段星执垂眸沉思片刻,倏然抬手一挥。守心剑直直插入右侧石塔,大半个剑身几乎没入石壁。
精致眉眼依旧不带半点情绪,负手后退一步冷淡开口:“放了他。”
他到底还是决定遵从心中意愿。
既然能打败这人一次,便有第二次。而且两人本就是费心思救过的人...他不想让他们死在这里。
“哈?”明明得偿所愿,竹公子仍是古怪望了过来,并不急着逃走,反倒是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宁可弃剑,也要保他们的命吗?看来老夫的判断有误...竟是低估了一些人的分量。”
段星执无端有些心烦意乱,冷冷抬眸:“趁我没改变选择前,滚。”
“当然要走,不过...”
似是有恃无恐,竹公子不退反进,不紧不慢押着人上前一步。
段星执目光森然,负于身后的手不动声色并指为剑做足防备姿态。
顾寒楼只觉得胸前一痛穴脉被封,猛地被人推了出去。
“看在阁下如此情深义重的份上,老夫送你们一份大礼,哈哈哈。”
同一时刻,一枚拇指大的圆球极速掷出。段星执下意识打出一道气劲,刹那间,圆球炸裂,带起漫天白尘,模糊所有人的视线。
他接住砸来怀中的人,毫不犹豫屏息,但仍不可避免地吸入好些粉末。
待到视线清晰时,眼前已没了恕雪台的人。
见到呆呆莹绿色的能量石中并未出现乌黑的物质,这才略微放下心来。这些人手段下作,无所不用其极,幸好这些粉末不是毒。
不过虽然不知竹公子为何认定他百毒不侵,但似乎也是件好事,至少会干脆歇了以此毒针对他的心思。
他迅速替怀中人解穴,顾寒楼这边刚得自由,当即便准备跪下认错:“属下...”
段星执微微抿唇,并不看人,毫不犹豫越过人打断道:“我自己的选择,与旁人无关,不必多言亦无需自责。时候不早了,先回客栈。”
即便这选择,根本不符他一贯以来大局为重的行事作风。
徒留站在原地的人看着态度比之平常更为冷淡的人走远,静静敛起心间复杂心绪。
今日之责在他,只是事已成定局,空陷歉疚也无用,唯有设法从其他途径补救。
而且...他确实没想过他们的命在人心中有这等重量。
对方弃剑的瞬间,纵然脑中浮起千般思绪,也压不住心间泛起的隐秘欢喜。-
一行人很快回到客栈,这会儿才刚过午后。
段星执独自坐在房间,有一搭没一搭咬着盘中糕点。因着竹公子之事,他想一个人清静会儿,索性屏退了所有人。
竹公子一死,明明许多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他说不清在庄子时做出的选择是对是错,只是当下那一刻,他的确做不到心如止水看着两人死在眼前。
总之落子无悔。
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叹响起,他敛起散乱心绪决定不再给自己徒生烦恼,毫无防备将水饮下正准备去隔壁寻人一道商议龙骨图之事,动作蓦然一顿。
...那水,有问题?-
顾寒楼站在走廊边,沉默维持着敲门的动作。他刚处理好了伤口,这才过来请示想再去地牢探探。
只是好一会儿,屋中都无人应答。
他们才回来没多久,怎会眨眼又悄无声息地离开客栈?不过他行事本就无需向他们报备,或许当真出门了...顾寒楼收回手,又在门边呆站许久,刚准备离开,蓦然察觉门内细微的衣料摩擦动静。
转身的动作当即停下,再次敲了敲门。
既然人在,为何不理他。
哪怕此时心情不快,在他这般打扰下,至少也该出言让他滚。
如此异常,实在让人有些担心。
许久,他看向依旧紧闭的房门,迟疑片刻,毫不犹豫推开。
“冒犯了。”
屋中香艳至极的画面让他瞬息愣在原地,下意识将门关紧。
见人擅自闯入,段星执也不见什么气性,只懒洋洋投来一眼,自顾转了个身沉迷指尖带来的快意中。
门外的人是顾寒楼...他本就没觉得能瞒住对方。
只是衣衫半褪,后背大片裸露的肌肤依旧白得晃眼。
“属下是担心您...”
“要么滚...要么过来...”
低哑含欲的嗓音一出口,他便明白为何在门外时迟迟不出声。
一旦说话,这异状根本瞒不住任何人。
他才走到床边,冷不丁被人拽着衣襟压在床榻,耳畔清浅微凉的吐息声不复,取而代之的是不寻常的灼热。
“你回来之后...可有喝过水?”
上方清透的黑瞳此时布满了朦胧的水雾,宛若诱使人彻底坠入的漩涡。唇上沾着的不知是水渍还是什么...泛着莹润浸透般的红。
比之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深渊如此...不知多少人甘愿万劫不复。
顾寒楼愣愣凝视眼前艳丽画面好一会儿,闻言回神迅速摇头:“...水有问题?”
“不是...应该是那粉末,不能碰水。”段星执闭了闭眼,低声喃喃,“还是被摆了一道。”
他就猜到所谓的大礼没那么简单...但当务之急显然不是研究那粉末成分,看着眼前略显难受的表情,顾寒楼不动声色咽了口水,垂眸试探性碰上人手背。
“我帮你...”
“嗯...”
有旁人参与显然比亲自动手刺激得多,段星执下意识咬住下唇阻止声音泄露,但很快被人从善如流吻住。
“别咬自己...”
许是药物作用的缘故,平素冷淡惯了的人也不自觉主动许多,微微眯着眼,抬手压住他后脑。
像是得到莫大的许可,宽大手掌很快覆在盈盈一握的腰腹间,本就不整的衣衫转眼变得更加凌乱。
正是白日光线盛极,他轻而易举将怀中人微弱的表情变化一点点尽收眼底。-
“下来...”
段星执回眸看向门口方向,蓦然低声道。
床上所有饰物虽被人置换一新,但所用木框架终究是原有的旧物。他早领教过...实在不太经得起两人折腾。
更重要的是...这个时间点,屋中但凡有些不寻常动静,整间客栈都能听清。
这客栈老旧,多年未经修葺,隔音自然谈不上多好。
他于此事虽不至于拘谨古板到耻于面对谈之色变,但也没有张扬到这个地步的习惯...虽未明言,顾寒楼无端从那双略显迷离的双眸中窥出了几分心思,依言将人从床上拉起,一个转身压在冰凉的灰墙上。
毕竟从开始到现在...怀中人都安静得过分。即便偶有承受不住,也只有极压抑的几声呜咽。......左右继续下去两人都难以尽兴,药性还不知各种程度可解。
顾寒楼深深吸了几口气,目光蓦然看向窗外,某个想法倏然划过脑海。
“星执...我们换个地方好不好?”
“嗯?”
段星执勉力用着残存的意识分辨出这话的意思,抬眸迷茫望着人片刻,最后还是用鼻音低低应了声。
去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也好。-
顾寒楼甚至没心思好好替人整理过于凌乱的外衫,只随意披上件宽大厚实的黑袍,很快将人整个揽入怀中跳窗离开。
骏马载着两人向不知名方向绝尘而去。
外头的风声略微让被药性烧得凌乱的思绪清晰了几分,段星执安安静静靠在人怀中,双目半阖哑声开口:“去哪儿?”
“我们赶来抚镇时,途径过一个偏僻的深谷,那里很安静。”